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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榫(2 / 2)

“咔哒”,是文书被轻轻搁在了桌案上,令暎神情淡淡,手却有些抖,难免便嗑出来一声动静。书放下了,笔也搁了,她站起身来,重又深深、深深地看了一眼郑钧生。

那眼神叫他不由得闭上了嘴。

黑云翻墨呀雷霆滚滚,令暎眨一眨眼,眨去眸中那掩藏不住的复杂。还好,郑钧生够高,又不会蹲下身来看她,她低着头,他便也只能瞧见一个黑黑的头顶,更只能听见她淡淡冷冷的话语。

令暎道:“我还有事,不去了。你若有空,就帮忙把琼崖唤回来吧,批过没批过的那些我都没动,继续便可。”

她步履飞快,与郑钧生擦肩而过。

其实哪儿用得着别人去找琼崖,傀儡与主人联系紧密,动一动心念就行。郑钧生虽则慌乱,但到底也没忘记这件事,他急急伸手,欲要留住令暎:“等等!阿暎,你要去哪儿?我……”

没抓到。

令暎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轻飘飘地晃了出去。丹鸟城就是她的主场,郑钧生疾步追了出去,分明也没用多久,却是再也找不着她的身影。只有一声淡淡的“去散心”划过他的耳边,风一样,也再寻不着来过的痕迹。

话虽如此,令暎却也还暂时没出城。

她仗着身形灵巧,一路疾驰,是先到了卧房旁边的库房。阵法识得主人,不需要她动手去推,自己便敞开了房门。

令暎遂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库房中,许多的纸傀儡、木傀儡与石傀儡堆叠一处,大大小小都有,全落了灰,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打整的样子。灰尘呛人,令暎却是浑不在意地样子,朝里一走,腕中丝线一抖,就这么遥遥在傀儡堆里翻找起来:沉重的石傀儡,不对;大号的木傀儡,不对;掉了头的纸傀儡,也不是;小小的木头人……

啊,是这个。

丝线将小木人从混乱的物件中取出来,带到令暎的面前。她也不嫌,是直接将木人接在了掌心中。它很旧很旧,木头的颜色都褪了大半,更不用说木人脸上的编号了。那些红字斑斑驳驳,已是很难辨认,偏偏令暎只是看了一眼,脑中就乍然蹦出了它应有的字样。

她喃喃念出来:“三千零七号……”

似天光骤泻,像日头跃出水面,清朗的风拂过每一寸土地,万物复苏、春草重生。这一瞬,令暎的脑海猛地灵清起来,她又重重地、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三千零七号。”

是了,模糊的记忆中显然缺了一个能让一切定下来的榫,她想起了这个名字,想起了身边缺了谁。尽管仍旧无法记起他的面容、声音或更多,但有一件事已然明确无比——

她要找到他。

于是刚出府没多久、仍在丹鸟城的街头茫然游荡的碧千叶,只不过是对着路边的树藤稍稍发了下呆,再回神,余光便瞥见一个人影翻墙过来,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真是吓人一跳。

都不知是该惊呼还是该骂人,碧千叶差点儿咬到舌头,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来人是谁——是令暎来着。她还是和先前见面时一般模样,头发编得精致又乖巧,更衬得一张脸霜雪重重、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也是这样一个人,竟有些急不可耐似的上前几步,问:“你知道三千零七号么?”

感谢女性友人之间的友好交流,青杳还真和碧千叶说过这事儿。三千零七号就是崔星轸,这没错。可令暎大概已经有许久不曾这样叫过他——

这是想起来了,还是尚未完全想起来呢?

碧千叶压下心头那丝激动,点点头,道:“知道。”

令暎就又问:“能带我去找他吗?”

糟糕,崔星轸现下在哪儿,碧千叶还真是不知道。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心念急转,还是昧着良心、硬着头皮道:“或可一试。”

令暎倒是当机立断:“行,走吧。”

御物飞行乃是大衍宗门生的必修课之一,身为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碧千叶自然也是会的。她不常用剑,但储物戒中也带着一柄品质尚可的灵剑。此刻她将剑取出来,御稳了,令暎就轻巧地落在剑身上。一只微微发凉的手捏住她腰间的小半衣衫,这感觉……

真有些像拐带了谁家的小孩儿似的。

失礼了,愧疚了,碧千叶赶忙竭力去回忆御剑的种种法诀。剑身渐渐离地,她又试探着道:“我与三千零七号,其实不如城主与他更熟。敢问城主,可能想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因心中情绪激荡,令暎也没去纠结这“带人者反要人指路”的问题。她沉心去想,觉着特殊的地方……许多场景似时常的光影,倏忽从她脑中滑过:夜晚的山林,辽阔的天空,光彩惑人的穹顶,天上、地下,春日、夏日,又有铺天盖地的风雪一晃而过。

令暎抬手,指向北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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