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提早知晓我护国侯府面临灾祸，为明哲保身，立马翻脸推翻婚约。
这个问题早在刚知晓哥哥被指叛国之时，便一直萦绕在季妙言心头，不敢想、不敢问、更不敢知晓答案。
“某如今，不过五品中郎将，书史所谓的功利，不知所指？”周戬淡淡的说。
是了，这么多年了，竟还比自己低了半阶官级，若按顾图所说，就收复赫凉这样的功勋，早可以做护国大将军了，说不准是君主看清了你狗苟蝇营的真面目，才迟迟不肯重用你！
也不对，若是君主不愿意重用，大可安排其他能者来镇守赫凉，何必只让周戬在这儿…
季妙言心头杂乱无序，“是啊，那你倒是说呀，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某是什么样的人，无关紧要吧？”周戬眼神黯下去。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究竟是个什么样人。
或许是顾图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分明自己说的是让顾图来军场取书，却不知顾图还带上了眼前这个人。
本可以提早两日回来，但只要一想到心心念念盼着的那个人也在赫凉，只要想到两人始终要碰见，竟心生胆怯，磨磨蹭蹭在珂茌多呆了两日才回了璃茉。
从瞥见深紫色裙角闪进军帐之时，周戬呼吸一滞，不自觉挺直脊背，自己这么多年念着盼着能见上一面的人，这就要出现了！
不自觉低下头，勉强将这两日巡防报讯的最后一句落笔。
终是要面对的。
迫使自己抬头，正对上那人眼眸。
和想象中一样，冰冷尖锐的、带着愤恨甚至是憎恶的，要将自己皮肉手刃活剐一般的眸子，可自己仍是毫无招架之力，一如当年。
“无关紧要么？”季妙言真的怒了，“无关紧要的你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捏造证据，让我哥哥背负叛国罪名！无关紧要，你可知道叛国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背负那个罪名的后果。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父亲毁了一世英名，害我护国侯府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本不愿意再去揭开的伤疤为什么非要让我自己亲手一层一层撕扯开来，君主大赦那日，一句“过往切莫再议”，所有伏地跪拜的“罪臣”皆明了，不论那些罪证是真是假，不许再提了。
新君能让你死而复生，定能让你生而复死。
没有什么是比能够重获新生、家人团聚更紧要的了，即便蒙受不白之冤，那冤情就永埋于深井，谁也不要妄图再翻舀出来。护国侯也好，征勇将军也罢，往昔的无限风光不过是握在君主手里的缕缕丝线，丝线断了，重新再扯一根就好，家人没了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所以如今季家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贸然提起当年，即便再想为含冤的亲人正名，却再没有那份心力与勇气。
可为什么，偏就要在深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再碰到这个亲手将整个护国侯府送上绝路的人呢。
“你分明也知道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可能背信弃义通敌叛国，你是有多狠，捏造出那些个证据来，可偏为何是我护国侯府，为什么，为什么！”
季妙言声嘶力竭的吼，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这么些年，压迫着的、抑遏住的，一下子释放出来，说到最后，竟有些颤抖，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爬在脸上，季妙言用手奋力抹开。
清流指引着顾图到帐外的草场边，顾图没敢再走远，“青禾姑娘，书史是不是和周将军有什么误会，怎么觉得气氛怪吓人的。”
青禾摇头，表示也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操练结束的肖闯同其他校尉走过来，见着顾图，停下打招呼。
“呦，难怪今儿伙房干劲足，原来是顾从事来了，中午得和咱们喝两杯吧！”说话的是罗克果，二营校尉，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鲜卑族人。
顾图向三人行礼，话都还未开口，就听见三营校尉周响挥着手朝不远处的周戬喊“老大！”
顾图转过身，看见周戬在前，季妙言在后，已经从军帐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