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慢慢转着手中的白玉杯，倏地，轻笑了下。
韩玉明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对这个儿子她向来是放心的，也不枉她这么多年的教导。
权力的确是个好东西，正因为权力，他们母子二人才能在这宫里自在了这么多年。
旁人如何想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是爱极了这权势滔天的滋味的。
只是她向来认得清形势，之前的皇后与太子虽不受宠，却也并非她能撼动，所以她始终安守本分。
但太子却突然死了，死前还被废了储君之位，这便很有趣了。
更别说最近，那位在宫中一向如透明人一般的璟王，也隐隐有了冒头之势，她只需稍微一想，便不难猜出其中的关联。
赵璟么，韩玉明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
他的确不简单，只是，赵璟毕竟平庸多年，根基尚且浅薄，便是如今借着林妙芙，搭上了林家，只怕也还远远不够。
所以，只要他们能拉拢姜氏女，对付璟王，那便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皇权皇权，最首要的当然永远还是兵权，同时也是最令人忌惮的。
“康儿。”韩玉明放下手中的茶盏，“听说太后那边，前几日又将清月郡主叫去了容德宫小住。”
“郡主虽然向来懂事，但说到底，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你得空了，也去容德宫看看，陪郡主解解闷，也给你祖母请个安。”
明妃苦口婆心，好似真的只是劝告自家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
赵康顿了一下，挑眉笑道：“母妃放心，儿臣自然是要去看小泠儿的，岂能叫她一人在祖母那儿受苦?”
“又胡言乱语。”明妃柳眉一竖。
复又提醒：“不过，若是方便，不妨带上十七公主也一同前去，我瞧你们三人，这段时日似乎颇为亲近。”
神色漫不经心的少年便笑着应下。
与此同时，宫外，闹市之中，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内，宋怀正微微仰头，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酒。
常年使剑的修长手指翻转，将白瓷酒杯倒扣在了桌案上。
他刚见完几名朝中的大臣，皆是在姜泠所给的名册之上，与已故的承清侯有着或多或少渊源的人。
姜泠那日托他带的话，效果还不错。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武将，率性忠勇，听了那般话，自是被激起了满腔豪情，几乎恨不得就把姜泠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看待，自然没什么不配合的。
只是，真正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宋怀微微眯眼，眸底一片冷意。
昨日林妙芙在容德宫说的那些话，他已从旁人嘴里了解的七七八八，只能说，那个女人，是真的不知死活。
指节微屈，宋怀慢慢叩了下桌案，正好门外有人进来。
林安皱着眉啧道：“上次的地方又被发现了，温家的人我已经重新安顿在了别处。”
“真不是我说，这帮人到底有完没完，这都是第几回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耐地将一支箭矢扔在了坐着的人面前。
宋怀目光在上面停顿一瞬，随即伸手拿起箭，淡声开口：“真的存在一日，赝品就一日有被证伪的风险，换做是我，也一刻都不会等。”
“但若是，真的能够彻底消失。”宋怀慢慢抚过箭矢锋利的尖头，“那赝品，就也有可能成为真的。”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箭矢被从中间折断。
宋怀松开手，将东西扔回了桌案。
“这段时间，你便看好温家的人，其余的不必多管。”
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论起来，那位温姑娘，才是真正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站着的人脸色顿时一变，眉眼间浮现出明显的厌恶，却又不知为何，忽然多了几分莫名的古怪。
最后，林安到底是没说什么，意味不明地嗯了声，便迈着步子出去了。
室内恢复安静，宋怀视线微垂，捻了捻指腹，覆下的眼睫遮住了他大半的眸子，为他神色平添了几分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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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裹着明鹊硬递过来的氅衣，坐在铺了软垫的石桌旁，手边是几盘精致的小点心。
她捧了杯热茶，正笑着看一旁的崔嬷嬷和明鹊侍弄院中的花草。
便是这时，赵康带着赵暖出现在了门边。
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一顿。
不远处，赵暖已经一把松开了赵康的手，小步朝她跑了过来。
小姑娘扑到她身边，手轻轻拉住她的，微微仰起头，那双以往总是明亮快乐的眸子，现在却是染了几分不安。
姜泠猜想，她多半也是知晓了自己的事，所以才不免会担心，这孩子虽无法言语，但许多事情却并非不明白。
“阿暖。”姜泠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是怎么了？眉头皱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