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北第一寨的旧识？我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还能是谁呢？
九年前，黔北第一寨便已和夕迟门交恶，这些年间再无来往，我唯一识得的黔北第一寨之人便是与我相争过一场的管昀少。那时我和他还都是八九岁的孩子，也只有那一架之缘，如今一别九载，早忘了他眉眼如何，又如何算得了旧识？
难为那傻子倒还想着，近两年听闻两派关系逐渐缓和，或许林熙峪是想我借此机会与管昀少冰释前嫌。
只是今日，便是交厚如秦青，也难阻我下山的心意，区区一个管昀少，说出来又哪有一丝一毫的分量。
阿奉还想再说话，我却笑着摇头，捂着他的口推了他一同出门，隐约听见他似乎说什么“侯师叔”，更加不耐烦，只得瞪了他一眼，换他安静下来，这才反身将房门锁好。
回头见阿奉还巴巴等着我的回话，便摆出一副怒容道，“什么不相干的人也叫我去见。他若有话同我说便让他自己来寻我。”唬得阿奉吐吐舌头，一溜烟往前堂去了。
行之堰桥上，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堰池水，脑中映出两个孩子在水中扑腾地画面，倒觉得自己那时有些好笑。刚转身，冷不防侯师叔已大步流星地跨上堰桥来，两人狠狠撞了一下，我忙躬身致歉，侯师叔却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微皱的衣衫，冲我挥挥手哈哈大笑着也往前堂去了。
我耸耸肩，许是过节的缘故，山上的人今儿颇有些喜庆过头了。
不过这份喜庆，与山下清德镇想比，可算小巫见大巫了。
大街小巷，陇上田头，到处都是身着新衣，四处闲逛的平头百姓。年前忙着置办年货，远不及此时清闲，虽不至于熙熙攘攘，却也是人声鼎沸，行走间一不小心便会和人冲撞下肩膀，或踩或被踩。
好容易行到“安素楼”门口，小伙计施如远远就招呼我，“顾姑娘年儿好。恭祝姑娘岁岁如意，年年顺心。”
清德镇虽小，这安素楼却名声在外，是江湖人常落脚之处，连牌匾都是“羽剑侠”亲手所题。取自安之若素。
我递了一锭碎银到他手心，虚应着，“施小哥儿，发财进宝，万事顺遂”，他便眉开眼笑地带了我到一楼偏僻的小雅间里，我和风哥每年都定于此处见面。白日里在此看戏听曲，到夜间便同游昭河，看花灯。
情意缱绻。
这一日，是一年中，祝笑言唯一活着的日子。这一日，也是他马昀风终于能放下古圣先贤，恣意风月的日子。
这日子对我们如此重要，是以，无论是他还是我，只有尽可能早些赶来，赴这一年一度之约，从未有谁迟过。
可今年，他却颇有些姗姗来迟。
施如已来问了好几趟，什么时候上菜，我对面的座椅却还是空无一人，到最后一次，施如推开门看到仍是我一人，便不好意思再开口，还是我忍不住道，“上些点心，泡壶茶。”
我一个人吃着点心，听着厅堂里咿咿呀呀的小曲，总觉得“安素楼”大厨子的手艺退步了，这明明和着蜂蜜做成的酥酪却尝着发苦。
日头一点点西斜，外面大街上已有人开始摆灯，夜间的灯市就要开始了，我在“安素楼”空守了一整日，这些年听惯的女先儿声音头一回听出苍老来。
点心换过了三盘，茶也没了初时的香醇味道。我终于还是一无所有了么，到如今，连风哥也厌弃了我。
他洛南马家虽不显赫，却也是书香世家，当年没因“上元之乱”所累，马家依旧门楣清白，去年马昀风雀屏中选，得了二甲头名，迟早官运亨通前程似锦，再怎么也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是。
这些年，是我自欺欺人了。那一纸飘渺无着的婚书早随着祝府八进院落九朝浮华，灰飞烟灭在十年之前，我却还妄想凤冠霞帔，做他的妻房。
是梦，久应醒矣。
我唤了施如过来，要了一壶“春如醉”，那酒极烈，我再三催着施如才惴惴不安给我端了来，又好言相劝，“姑娘没用多少东西，万莫多饮。”
满腹愁怀，我哪里肯听。
几杯酒下肚，眼前已是昏蒙，隐约中看见风哥的脸出现在面前，我不管不顾地拽着他的袖子，哽咽着道，“我们定了亲的，你给我的红玉我还留着。别……不要我，别……这么狠心……，风哥哥，我只有你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莫要在“安素楼”丢脸，莫要将施如认成马昀风，可却还是不顾廉耻地搂住那人的脖子，攀住他的胳膊，如藤如蔓缠了上去。
不知道我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只觉身下软绵绵的像是床褥，或许是“安素楼”的卧房。
有人端了温热的茶汤灌我喝下，渐渐将翻涌的酒意压住，四处闲晃的理智一点点回归，我只觉得面上腾腾得着着火，拿手捂了脸，哑着声音道，“小女子酒后无状，施小哥莫怪罪。”
那人却在我耳边轻轻喟叹，呼哧带喘地道，“笑笑，你醉了。若果真是施小哥，温香满怀，又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