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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张之维和唐沅就起身赶路了——毕竟是夏天,不趁早走,路上热得受不了。到了个村子,王家庄,自然这儿大多数人家都是姓王了。摇着卖货郎惯常用的羊皮拨浪鼓穿村而过,他们把货担子歇在村头大柳树下。张之维挑的货箱虽然大,里面其实还有四层的圆笼,唐沅把圆笼一屉屉摆在铺了油布的空地上,写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八个大字的木牌支在一边。

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挑水做饭,浆洗缝补,喂猪喂鸡,小孩儿们有些做完了事,跑出门看热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张之维收的一盒子玻璃弹子球有奇效,很快收割了小孩儿们苦心积虑积攒的一点零花钱。晌午,从地里回来的男人们,买了乡下少卖的火柴,旱烟。

生意的第二个高峰期是妇女们的到来。雪花膏,梳头油,特别是绒花大受欢迎。

张之维不懂女人穿的戴的,这完全是唐沅的点子。城里的绒花是用西洋染料染的,颜色特别鲜亮,这在乡下不多见。而且绒花戴久了颜色旧,是典型的消耗品,也不算贵——

“所以,从女人身上赚点小钱,其实比从男人身上赚钱容易。”

反正这玩意轻,就是不能压着碰着,张之维也就随唐沅东挑西凑攒了一屉。大红剪绒的红双喜,团寿字,是老太太要的,年轻媳妇喜欢通草,绢花,取它像真花似的鲜亮好看。

唐沅捧了一手的绒花,姑娘媳妇婆婆奶奶喜欢什么,他就一支支递上,或帮忙插戴,并一一奉上合宜的赞美。原本是唐沅记账算钱,现在他忙得很,张之维倒是闲下来,收钱给钱——都是零碎的铜钱毛票,不多,就是归拢费点事。他抬头瞧一眼唐沅,悟了。

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为了看两眼唐沅才来买花儿的。这小子心里明镜似的,还笑嘻嘻的,真是个坏东西。

眼看一笼绒花卖得差不多,唐沅擦了一把笑僵的脸,说要去打水,拎着水壶跑了。张之维留守摊位,仍是慢慢算他的账。虽则正一道士不像全真一心清修——好吧,凡是立派设坛的教门,哪个是真的一心向道的?上下打点,左右逢源,少不了的事。年下师父带着他们在账房里噼里啪啦打上几天算盘,收的租放的债一笔笔得核对,做法事的工钱,各殿里的香火,善信的捐助……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指着它们吃饭,不算行么?张之维算盘扒得快,可老是漏项,师兄弟里还是数怀义最精细。

所以,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其实不是当天师的好材料。师父要他下山,他便下山,若要他接班,他也接班。下山为了见人——比如,像唐沅这种人,龙虎山上就没有。以前下山采买,出门游历,人们敬他是天师的高功,态度客气,那些所谓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并未真正经历过。

一双黑影停在面前,张之维抬头一看,一个年轻小媳妇扶着老太太走过来。却不是来买东西的,小媳妇扭扭捏捏,老太太问:

“小伙子,我看你们这支着个牌子,像是新写的。你是会识字写字的么?”

“我认字,大娘,您什么事儿?”

“我小儿子当兵去了,前两天好容易给家里来了信。可我们都是睁眼的瞎子,一向是托庄上的老秀才帮忙看看,他这两日痰迷心窍,病糊涂了,所以这信就一直没拆……”老太太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了递给张之维。

这家的小儿子也是找人代写的文书,都是诘屈聱牙的文言,因此张之维念一句,得给两人解释一句。原来老太太的小儿子现随湖北第二十五师的五十旅驻守在岳州,万幸暂无战事,还算安定,新长官也把欠了一年的薪饷发了一些,因此还能勉强生活,又嘱咐新媳妇与兄嫂和睦相处,照顾老太太,等换防的时候,他想办法请假回乡,与家人团聚。

小媳妇听着听着,拿手绢按着红红的眼角不说话。老太太念几声佛,向张之维连声道谢,菩萨保佑,他定是个有福的人——嘿,有福没福不知道,菩萨保不保佑道士就难说。

“小伙子,你们这儿还卖花儿是么?拿出来我看看。”

张之维端出盒子,老太太却捡了一朵洋红的月季花,叫小媳妇簪在鬓边。小媳妇大吃一惊:

“娘,这是做什么?三明又不在家,我戴这个给谁看呢?”

“男人不在家,连花也不能戴了?什么话,戴上!你嫂子上月也进城买了一朵,我看你喜欢的什么似的。”

“哪有闲钱买这个……”

“拿我的钱买——你嫂子有,你自然也得有!我不能让人说老婆子偏心。”

小媳妇拗不过婆婆,戴上了。乌油油的发髻,红彤彤的绒花,她仿佛一下子漂亮了许多,晕红满面的模样使人想起她原来是一个花朵般的新嫁娘。

张之维把老太太给的铜板一枚枚数好放进钱袋里,唐沅打了水回来,倒一碗递过去,端详他两眼:

“这么高兴,又开张了?”

“这庄子里有个老秀才,待会儿咱们去看看。”

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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