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安二十四年开始，整个大乾早已不复往日安宁。
正月十七，昭武帝明旨立皇五子卫信为储君，使其带兵前往钦州赈灾。
三月初九，昭武帝驾崩，留下遗旨速传太子归朝。
四月初一，太子回返长安，吴王一党封锁长安，阻断太子回朝。
四月十五，李氏一族伏诛，朝臣迎太子归朝。
四月十六，昭武帝大殓。
四月十七，昭武帝入帝陵，同日，郑王不知所踪，赵王潜回藩地，举旗自立。
四月十九，新帝卫信登基。
四月廿五，国库案事发，户部以蒋盛蒋弥远等一众官员下押入狱，官员私相授受一事摆于御前，牵连者众，狱满为患，一时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更有朝廷官位半数空悬虚置，圣上明旨，加开恩科。
四月廿七，长安疫病疯传，百姓闭门锁户，白幡四起，粮价疯涨，药材难求。
四月三十，暗指圣上归来尚未登基之时，将疫病带回长安的谣谚四处流传：人言世道乱如麻，原是出自帝王家，泪眼哪勘井中石，盼君难置锦上花，早知今朝披桑麻，何如他日不归家？
然而在长安一片凄风惨雨之中时，钦州却正在准备过节，五月初五，便是端阳。
苏慕容早已换下了回来路上穿的那身帏帽素衣，如今一身竹青绣纹裙，盘了流苏髻的长发于肩头余了两缕，随风吹拂而过，别有一番温婉滋味。
而与苏慕容走在一处的方正清则下颌上一道长疤，自侧脸而下，斜着贯入脖颈之中，硬生生将昔日显得儒雅的廷尉正衬得现了几分狰狞。
此时二人走在一处，正说着话：“当时你回返长安回的太过匆忙，此时回来，怕是整个钦州都要变了个样子。”
“是极，”苏慕容含笑道，“学生走时，整个钦州尚没有什么人烟气息，回来时，一路上却是见了不少百姓正开挖水田，还有那在河堤上四处寻摸艾草、寻野菜的孩子。我见那些孩子面容颇有些眼生，也不知老师是从哪里寻来的。”
每逢灾年，孩子总是最难养活的，钦州经受数年匪乱又经了一场疫病，城中收拢而来的孩子也不过百十个，放在这近乎万人聚集的新城，这个比例已是算得上百里挑一，各家都看得紧，就怕一个错眼没看到，孩子就丢了，又或是遭了歹人的手……随着钦州疫病的逐渐消失，原先那些不知躲在那里的匪盗便再次露了头，没有粮食可抢，又无金银可夺，那些个不事生产的匪盗便盯上了新城附近在外开荒的百姓，多有掳掠。
待得司马营的人循着踪迹找到时，被掳掠而去的孩子与女人，便大多进了那些个匪盗的肚子里——却是早些年便养成了吃人的习惯！
是以当时无论内城外城，所有人家都看紧了自家的孩子与女人，出来进去都随着成群结伴，更有司马营的兵士四处巡察，但凡遇上这类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之人，便诛杀当场，这才止住了当时激起的恐慌——饶是如此，他们如今也不愿离新城太远，又或是在人少时单独在外。
而想让这些被吓破了胆，只想安稳生活的百姓逐渐从城中出来，迁去钦州各地，实在不是个容易事。
“都是当初自外地奔赴而来的百姓，”方正清道，“固伦格为了骗取百姓为其挖矿，除了骗取徭役之外，可是还有招工一事……这里面，可还有青、云、罗、晏、麟等与钦州接壤的州府百姓。”
“故土难离，他们若是还有更好的法子生活，又何必这么背井离乡而来，”方正清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笑容里多少有些狡猾，“这不是恰好么，钦州动乱如斯，正是元气大伤之时，只要咱们肯给他们上户籍，划下田地——本官这么个廷尉正在这压着，谁人敢克扣朝廷分予丁户的田地？”
“只需报上家中住址，报上家中人口，待他家人收到书信之后，举家奔赴而来，本官自然按朝廷例律为其划分田地，”方正清道，“与他家中薄田相比，钦州各县下分的田地，可都是先紧着上等田来分，你说，若是你，你又该怎么选？”
“老师这可算得上是在挖周围州府大人的政绩。”苏慕容失笑。
“政绩这东西，谁不想要，”方正清笑了笑，“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政绩？”
苏慕容莞尔，然而说笑也就到此结束：“老师可知如今朝里发生了什么事。”
“嗯？你是说，新帝登基？”方正清抬手，拂过自身前打来的杨柳枝，“快马送来的邸报上，已经写了。”
“不止，”苏慕容道，“还有件事，哪怕是邸报上也不能写——大乾的国库空了。”
方正清脚下一顿，偏过脸来看她：“你说什么？”
“国库空了，”方正清重复了一遍，“年前封笔时，国库清点还有三万万两银，三万万两，如今甚至连半年都还不到……就算是打仗，也未必能有这么快的消耗速度。”
“未必是消耗掉了，”苏慕容低低一叹，“今次回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