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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面缘(2 / 3)

费都不够。

昨夜鹿奶奶转回普通病房,跟一群聒噪的病人挤一间,少女捧着白粥,一勺一勺送到老人嘴边。鹿奶奶刚做了手术,口不能言,也吃不得其他,她只得买些流食,尽量保证老人体能尚存。

眼神无意间瞟过病房外,透过扁长的玻璃,她看见少年低垂眉眼,手在上衣兜里摸了摸,然后朝着右边走了。

“奶奶,我去外面看看。”她指了指外面,随即起身追了出去。少年腿长阔步的,她迟了几秒,追出来时,楼道里早没了少年身影。

少女抿唇,顺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寻。

空旷的楼梯间,少年背靠墙壁,两腿交着,两手懒散地搭在栏杆上,他头微仰,唇间溢出细碎的低吟,试图隐藏湿露氤氲黑瞳里的难过。

他很痛,不是身痛,而是切身领会的心痛。

他的小丫头貌似很能忍,还不喜欢依赖他。

少年下巴微扬,吐出扰人心扉的烟圈。

香烟的味道并不好闻,刺鼻辣喉,他不是很会抽,偶有烟呛鼻腔的时候,那滋味,比哭还难受。

穿过安全通道,鹿钦原在楼梯间看到他,少年眼眸半阖,乖顺的刘海遮他半额,眼前又是烟雾缭绕的,怕是没有看见她。

她蹑手蹑脚偷偷转过方向,打算吓一吓他,忽地,少年禁锢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近几分,黑色的瞳子与她平视,迷人的气息伴随薄荷的烟味儿覆上少女温软的唇,他狠狠噙住,时而翻上时而覆下,动态的美妙勾勒腔里的轮廓,绵长而有味,食髓而未蛊。

少女面色绯红,猛地将人推开,看到他沾满水渍的唇时,再藏不住心底的波涛汹涌,她惊慌失措地逃离,险些摔了跟头。

她的唇很嫩也很软,像是新鲜的草莓挂着露水,比他想象中还要甜。想起酒吧闵进插科打诨的话,少年不由弯唇。

好像,当个畜生也不错。

医院里的护士还算照顾人,鹿钦原折返来时,恰巧碰上护士帮鹿奶奶换吊瓶。那护士面容慈善,许是怕老人烦闷,先开了口,她夸鹿奶奶有个不错的孙女,又乖又能干,又说老人家不必担心,这病来得快去得快,指不定明儿就好了。

床上的老人也只是笑笑,她刚做完手术,身子疼紧,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她自己个儿的身子比谁都清楚,要真有病,怕是熬不过冬天。

医院的缴款单陆续催她,鹿钦原紧了紧手,无奈叹息,她已经向近邻借过了,诸多原因,拿到手里的钱不多。

近几日,鹿奶奶病情反复,医生给她下了通知,再不化疗就晚了。

“阿原,奶奶不想做化疗,那模样忒丑。”

床上的老人在她手心写下这句话,嗔怪地睨她。

鹿钦原抿唇,敛下难过情绪,朗声乐道:“奶奶,哪有人化疗不剃头发的,再说了,您即便是没了头发也是最漂亮的。”

“奶奶,我们化疗吧。”

鹿奶奶抬手轻摁她眉心,然后摇了摇头,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两眼。

儿孙间该有的默契依旧,鹿钦原知道,老人这是不想再提这事儿。

楼道内少年身影再无,少女撑着身蹲下,凝视他站过的地方。

周哲钦于她而言,恍若天与地,苍穹与星辰,他二人本就处在不同世界,有不一样的人生规划,那样璀璨光亮的少年,不该由暗沉无望的她来衬。

那日,少年怒意沉沉,拿猩红的眼瞪她,他向来恣意洒脱,是活在九霄云外的神明,她拿话气他,说了最不该的话。最后,少年甩袖离去,留她一人冷风颤颤。

少年猩红了眼,说着控诉的话:“鹿钦原,他们说的没错,你们好学生就他么看不起我们差生!就他么薄情寡义!”

那时恰逢黄昏,余晖将影拉长,看着少年渐远,那双杏眼染上氤氲,湿漉得好看。

后来男人偷偷问她,他走时可后悔?

鹿钦原想了想,如实说,他转身离开那刻,她是悔的。

东拼西凑的,能借的人也都问了遍,终于凑到了三万块,鹿北夫妇口头上说了没钱,但还是汇了些钱来,电话里鹿父说,过几日他与李芸要回来趟。

若说以前,她自是欢喜,可如今,她只是圈养在鹿家的累赘,鹿北夫妇回来,她该如何对待?

拿着钱,鹿钦原来到缴费窗口,报出鹿奶奶的姓名以及床位号。忽地,那人探出头来讶然道:“你们已经绞过费了呀。”

“什么?”她迟疑地看向那人,不确信地问:“您确定么?普通区C栋208号房146号床,鹿思汇女士?”

那人挑眉神色不爽,抬眼望去,眼前的小姑娘属实好看,又乖又甜,那人软下声音:“这上面显示你们你们在住院当天就把费用缴清了,这还差了几个月才能出院呢,不着急的姑娘,多出来的费用本院会退的。”

余光映衬转角的阶梯,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地上,滤掉细碎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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