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前几日尚衣局火急火燎地重新量过尺寸，今日才改好衣裳。
“咦？”白露有些困惑，“和之前看到的款式怎么不太一样？”
托盘上是一件银紫色的深衣，流光溢彩的罩衫呈现出轻若无物的丝滑质地，隐隐约约的秘符织在暗纹里，加长的裙摆更点缀了无数珍珠，行走于玄色地砖上时，就像披了一身星河。
与之匹配的凤冠，亦垂坠了一根根银丝，上面串着米粒大小的水晶珠，灯光一照，便会折射出万千辉光。
白露是一个过分谨慎的人：“这是不是……越制了？”
小满却十分满意地奉到赵姮面前。
“仪制是什么？还不是主子们说了算。”小满喜欢这套衣冠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穿到赵姮身上，“这可是殿下的生辰宴，又是整寿，再怎么隆重也不为过。”
赵姮的生辰正好是八月十五。
换作旁人，自然是以阖家团圆的节日为重，生辰或许就这么混过去的。但在宫中旧人眼中，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只要是长公主还在的时候，定是她的生辰做主，连明月也休想与之争辉。
白露入宫的时候，赵姮已经不怎么在宫中活动。
她没见识过着场面，无法想象长公主殿下曾经的隆宠；看到长公主身边的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又好像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尚衣局的人也在一旁应衬，“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送去给陛下过目的时候，陛下觉得原先那套太普通了，要我们连夜加急赶了一套新的，为了赶出这件衣裳，其他的活计都先停了，若是殿下觉得不满意，我们拿回去再改。”
赵姮瞧见这些只想打哈欠。
小时候还能兴致勃勃地拆礼物，一拆拆上好几天，顺便点评几句谁是花了心思的、谁只是例行公事、谁居然送了和去年一样的东西……
看多了只觉得占库房，而且尚衣局的人每年自己和自己卷，力争要比上一年的冠服做得更加华丽、更加璀璨。
其结果就是衣摆越来越长、头冠越来越重。
她长大以后觉得生辰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不普通的地方在于穿戴的衣服首饰都累赘得要死。宫宴上的人也很多，一个个与她说吉祥话送上礼物，她很难记得住流水一样过去的一张张脸。
每年中秋，她都坐在上首，放空自己的思绪遨游太虚。
仅有的期待只剩宴席上的表演，乐坊的艺人总能挖空心思排出新的歌舞，偶尔有新奇的戏本也会攒在这个档口粉墨登场。
毕竟看戏是不累人的，只要坐着就好，不会把一堆金玉珠宝都往她脑袋上堆。
这一日更像是在哄人高兴。
在皇宫里，是哄着陛下高兴；到了外面，又是哄身边的侍女们高兴。
若是她想躲懒，什么都不打算弄，她们还会以为她心灰意冷，表面对着自个儿强颜欢笑，背地里聚在一块愁肠百结。
反倒由着她们来，她们才会喜气洋洋地一通折腾，她等着被人安排就好。
带着这种疏懒，赵姮迎来了中秋宴。
不出预料的开场，不出预料的繁冗，赵姮顶着她熠熠生辉的凤冠，一边走神一边穿过人群，而后踏上一级级的台阶，扶在天子的手上，坐到了属于她的椅子上。
她吃了两盏酒，觉得这酒的后劲有些太足了。
不然她为什么觉得那些长桌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矮，矮得坐在桌边的文武百官，都像山下的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看不清面目。
等着收礼物的人，是不需要动脑子的。
她只需要坐在这里，看着想逗她开心的人炸蚂蚁。
“……故，册封常仪长公主为常義玄女，掌祭祀之职，亦可于朝堂听政。”徐公公声若洪钟地宣完圣旨，“钦此！”
一道惊雷落下，席间众人面色愕然。
“什么玄女？！”
“内阁从未听闻此诏，陛下岂可不经过中书内阁的劾议，擅自宣诏圣旨？！”
“无论祭祀还是朝政，都兹事体大，须得百官仔细商议！陛下怎能如此独断专行，轻率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