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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2 / 2)

头时眼角微红,让人不忍拒绝,“孤耗了一上午,觉得有些饿了,舍舍伽应该也没来得及吃饭吧?传膳吧。”

“是,陛下!”徐公公忙不迭地起身,挡开赵姮的视线,扶着天子坐上龙辇。

之后,他落下半步,向赵姮示意借一步说话。

“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长公主殿下晓得,可奴婢想了想,这事总归是瞒不住的,稍微打听一两句就知道了,还不如先与殿下说一声,免得您与陛下翘气。”

徐公公压低嗓音,细细道:“新年那会儿,陛下染了一场风寒,病情反复数月,仍不见好。病得最重的时候,是真的卧床不起,连笔都提不起来,只能让奴婢代写呢!”

“你是说,那封信?”

“是!”见赵姮愿意听,徐公公越发热切,“那封信,是奴婢执笔,也是陛下亲口所述。写了以后,却没寄给您,说平白让您担心;反倒是身体好些了,才让人送过去,玩笑似的说要吓唬您!”

“那你交句实话,”赵姮像猎人一样地盯住他,“他还剩多少时日?”

“哎哟,我的小殿下啊!”徐公公惊得差点跳起来,环顾左右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话可不能乱说!”

他的表情透着后怕,却不像是害怕泄密,只是被狂言乱语所惊:“陛下自然是好了的,只是亏了底子,身体有些虚弱,但早就行动如常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与您开这等……玩笑。

“就是之前把所有人都吓到了,直至现在,朝臣都会时不时上书表忧,让陛下多加休息,害怕天气转凉之后,病情再一次复发。”

“哦,是吗?”

徐公公叹息一声,回想起沉疴的天子,就觉得酸楚:“陛下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怕也是颇多感慨。有一次睡得昏昏沉沉,将奴婢当做了旁人,一会儿叫着元昭皇后的闺名,说‘你终于来接我了’,一会儿又叫着殿下的名字,说再也不会有人欺辱您了。

“奴婢那会儿,真怕陛下就这样去了。好在是挺了过来,醒来后还与奴婢说,这人呐,只有临到头,才知道世间什么最重要。唯一亲近之人都不在身边,是天子,更是孤家寡人啊!”

赵姮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前方是天子乘坐车辇的背影。

张牙舞爪的金龙绣在他的衣上,映着阳光熠熠生辉,叫人不敢直视。然而华贵沉重的冠冕之下,是清减到有些羸弱的身形,偌大的衣裳穿在身上,竟有些挂不住似的。

赵姮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她不在的这六年,还是更早的时候?

永安十八年,元昭皇后旧疾复发,后宫却传出妃子有孕的喜讯之后,她就再没正眼瞧过他一眼。

为了不让皇嫂担心,病床前她总装出一副兄妹和睦的样子,即便言语间和天子对着来,也像是小女孩闹脾气的撒娇和不满。

但只要出了椒房殿的大门,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会冷下来,天子若不召她,她扭头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若是叫住她,她便敛起眉垂下眼,客气疏离地问他有什么吩咐。

赵姮虽极力掩饰,元昭皇后还是看出了端倪,摸着她的脑袋叹息:“傻孩子,你这又是闹的什么别扭?”

她伏在皇嫂床边,难过到掉眼泪:“您身上的旧疾还是替他挡箭落下的,凭什么您在这生着病,他却在外面逍遥快活?”

“有什么替不替的,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算得这么清楚?”元昭皇后宽慰她,“我知你为我不平,然而我都想开了,你又何必苦了自己?他是天下之主,不独是我一个人的夫君,能守着我这么多年,我已无怨了。”

“就再没别的办法了吗?再把那些王爷世子召过来不行吗?我保证这次不让他们滚了!”

“你呀……你这么小气,你皇兄又哪里是什么大方人?你们这对兄妹,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谁和他一样了!”

“是是是,我们舍舍伽是个实心眼,和那种人才不一样。”元昭皇后又变着法子笑话她傻,“你皇兄有孩子不好吗?那是你亲生的侄子,你是他嫡亲的姑姑,我和你皇兄若是不在了,他也能继续护着你……换作外人,就说不准了。”

赵姮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们毕竟比你大那么多呢。”元昭皇后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笑,“舍舍伽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不要再怪皇兄了好不好?他不是不想遵守承诺,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呢?

微凉的风拂过,像是元昭皇后那时梳理着她碎发的手,细致地、温柔地将每一缕发丝,顺到她的耳后:“他只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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