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淹水，好像粮食不够了，正要和丹鸟来换”，再不然就是“听说青杳大人和崔星轸大人制出了新的法术，能将灵力压缩成块，一块能供阵法用好久”……
总之是不会叫人无聊的。
可一顿饭到底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百麻终于还是搁下碗，有些恋恋不舍似的，告别：“哥，那我走了。咱们这回要用我刚说的那个灵力块块当补给，今天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再看看，要是晚上我没回，你就别等啦！”
千林一愣：“啊？那要不要我……”
给你包点干粮啥的？
“砰咚”一下，百麻飞也似地蹿了出去。门关了，留千林一个人端着还剩个碗底的鱼片粥，失笑。屋里静下来，他吸溜几下，也把早食吃完，起身去收拾碗筷。
百麻不进灶房，当然也不知道灶台下还藏了好几个瓶瓶罐罐。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千林独个儿在家时的“试做餐食”——做得不好的那种。他从一堆容器中挑出一个，口中低低地念着：“晾干水，加盐，加糖……”
念着念着，又笑起来。
能留在丹鸟，住在这么一个有能力供人试错、变着花样炒菜做饭的城里，他还真是挺幸运的。咳，想远了想远了，还是先照着师父说的，试试把这些废材变废为宝好了……
而外面的世界可就远没有丹鸟城内那样和平了。
城内是绵绵细雨，城外却是狂风骤雨。百麻顶着雨丝一路小跑，登上城楼，和同伴们汇合了、上船了。城门打开，机括声响起，城楼便也跟着降下，数艘小船以铁链相连，有人在后头使力一推——
它们便一并滑入望不到边际的浊水中。
小船有数批，每批皆靠铁链紧紧系在一处，距离时远时近，却也不至于被暗流涌动的大水给带走。它们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赴而去，渐渐地，就消失在城楼可见的范围之外。
有阵法相护，暴雨只噼里啪啦打在船身外沿，是丝毫没有进入船舱的。因着有雨，如百麻这般靠肉身去飞的小妖怪都变得清闲许多，从岗哨、探子变成了后勤人员。此刻的百麻就抱着满怀的“灵力块块”，两只手别扭地伸出一些，举着地图细观。
边观边同队友们说话：“咱们今天还是往东边山上去吗？”
有人回他：“是啊，昨日救回来的人里，有一个被从水里捞起来的。他说他和家人们失散了，本来是想一起游到山头上去躲水的，他体力不支，没能过去。要是他家人没有意外，应该会继续往山上去。况且大水到处都在发，这附近也就几座山和咱们的城状况好些，高山醒目，若还有幸存之人，估计也都是要往那儿去的。不过飞禽走兽也都在朝高处去，那里也不能久待……哎！有人有人！”
百麻立时抬头去看。
真有人，但也不止是有人。一片暗黄、飘满碎物的浊水之中，有一人沉沉浮浮，却仍在拼力地划着水。也正是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道水线飞快破开两侧水面，似追捕猎物的毒蛇，紧紧咬在那人之后。
船与人相对，那边自然也看见了船队，当即更卖力地扑腾起来，也不顾自己还在水中，张口就喊：“救……”
呛水了。
这情况，大家都熟。离得近的小船上，已经有人几步站上船头，手中持起一物，瞄准、投掷——
力有千斤，那物转瞬刺破空气，擦着求救者的身子，“嗤”，没入水中。它似是扎中了什么东西，下袭之势猛地止住。
而后水面上便荡开一圈血色。
是长枪来着。大水泛滥，现在还能嚣张的妖兽，大多都是鱼虾，用长枪正好。危机暂时解除，有人娴熟地运起法术，将血水并那中了枪的大鱼一并搬来船上，避免血腥气在水中逸散；有人扔出绳圈，将那还在水中扑腾的人拉上船来；还有人打着小旗，指挥着船队重新启航。
浊水腥臭，其中也不知是混了多少脏污玩意儿。那人甫一上船，登时“哇”地吐出一口黄水。他像是已经要喘不上气一般，涕泪俱下，却还是努力瞪着一双被污物糊了大半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道：“我，我的弟弟，还在……”
他抬手，应是想要指路。可水面茫茫，他又经历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难，手抬起来却滞在半空，不知该往哪儿指了。
百麻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形了。
他抱着东西，挪动挪动，也不嫌人家，拧着身子伸出手，在其后背上拍了拍。他的声音也轻轻的，安抚似的：“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就去找……”
有凉丝丝的东西落在百麻的面颊，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是哭了。可不对啊，泪不应该是热热的、涩涩的东西吗？况且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小麻雀了，他也是可以帮助他人的、心志坚定的救援队的一员了。
他垂眼，借着那才鼓起来没多久的婴儿肥，成功从自己面颊上看到了一星晶莹的白点。
“哎，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