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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越发沉重,遮得天地一片灰蒙。

暴雨压下了医馆内的动静,也在城主府的周围造出一道哗哗作响的帘幕。还好还好,府邸已经重新修葺过,有阵法,也有屋顶,这才不至于叫府内直接来个水淹蜘蛛。

然而就算如此,院墙边的沟渠也是水满为患。斗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叫水面慌忙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样大的雨声,若无阵法隔离,那可真就有些吵闹了。

当然啦,不管外间环境如何,活儿还是要照常干的。这次离开城池,花的时间仍不算长,然而城内的人口渐渐多了起来,又要对外不断搜寻幸存者,慢慢地慢慢地,令暎的桌案上也堆了不少文书。

字迹如行云流水,内容如诗篇歌谣而又不乏条理,这份关于作物生长的报告是青杳送来的;通灵地道的改建,这是青粟负责的,树人姑娘看来是有在好好练习说话与书写,文书上的字体相当板正,力透纸背,很认真;再来是有关城外救援队的报告,仍是青杳……

一个一个翻看过来,令暎忽地动作一顿。

崔星轸正在一旁磨墨,说是磨墨吧,两人的距离却是相当之近。一站一坐,偶尔有风吹过,都能撩起几缕发丝,悄悄叫它们彼此触碰一二。很自然地,他也没有错过令暎的反应,她停笔,他也止住动作:“城主,可要用些花茶?”

【花茶?什么花茶?玫瑰菊花茉莉花?】

不好意思,这些令暎都没听过。不由得,她也有些好奇,遂回头过去,黑黝黝的眼睛望过来,这就是无声的询问了。

崔星轸于是就轻声道:“是花园中的灵植长成了,我也是头一回做,味道尚可。有滋味淡些的和稍甜一些的,城主可要选一种尝尝?”

令暎就点点头,眼神淡然,却十分可疑地抿了抿唇:“那就尝尝清淡的。”

崔星轸泡茶去了。

批阅文书也有好一阵了,没人磨墨,令暎也干脆走到窗边。连绵的雨线飘不进有阵法的窗口,只能在外侧的天地间摇晃,她舒活舒活筋骨,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

雨天的空气固然清新,但视野被遮蔽的感觉依旧叫人难受。

还好,崔星轸没让她多等,很快就端着花茶回来了。

茶香不曾扑鼻,只隐隐散发出一阵淡雅味道。还没等令暎亲眼看到,天外之音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夸道:【我去,好看哎!】

【品相:五颗星;气味:未知;味道:未知;煮茶人:五颗星。综合评分:五颗星!我宣布,大BOSS茶艺十级,完美了!】

令暎:……

这么厉害的吗?

她凑过去,好奇地一看。嗯,确实有一盏好模样:茶汤色泽清淡,是极浅极浅的白绿色,茶中不见花的碎片,唯一朵完整的白花飘荡在茶碗中,小巧玲珑、精致非常,既靓丽又清澈。

再嗅其气味儿。有茶香,有花香,花与茶的味道都不止一类一种,混合在一处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温暖的茶盏就和这般香气一同被崔星轸递了过来,入了令暎有些寒凉的手掌。

小小的白花晃悠晃悠,有那么一瞬间,令暎难得地产生了一种“舍不得下口”的感觉。奇怪,嘴角怎么不自觉地翘起来了呢?她又抿一抿唇,想把唇角给压下去,未果,于是只好匆匆端起茶盏放到唇边——

崔星轸一惊:“等等,烫……”

晚了哈。“咕嘟”一下,令暎早已经面不改色地把烫茶给咽下了肚。烫,真的烫,她初时有些慌忙,都忘记要调动妖力,直到一口烫茶滚进喉咙,这才后知后觉地调来力量护住肺腑。早一步完好无损,晚一步……呃,不敢想。但总而言之,此刻的令暎只是舌尖有些发麻,热意被妖力驱散,再流经身体时,只剩下薄薄的暖意——

但见令暎单手端茶,另一只手阻住面露惶急的崔星轸,笑一笑,道:“好喝。”

骗人的,其实第一口根本没尝出味儿来,光顾着被烫了。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令暎轻吹一口气,妖力拂过,悄然将茶水冻凉了些。

再入口。

这回品出来了。花香微微甜,茶水也香而不涩,花瓣柔软,令暎小口小口抿茶时,这花朵就也跟着稍稍倾身过来,在她的嘴唇上碰一下,再碰一下。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的……哎不对,怎么还觉得一朵花也跟小动物似的可爱起来了呢?

明明是静气凝神的茶,令暎倒好,越喝越心乱了。

这种感觉叫她陌生,出于本能,她端着茶,又回到桌案旁边。坐下来,放下茶,取一本文书,摊开,心绪这才聚拢回来,仿佛又回到平常时刻。她抬头,唤崔星轸道:“多谢你的茶,我歇够了,继续罢。”

崔星轸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过来。

令暎抬眼,正对上他那双盈盈灿灿的眸子。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令暎,然而没说话也像有深意,那眸子中的神色太过复杂,像深渊,又像是三日合一,照得整个妖界都要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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