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令暎的动作，一开口，带出有几分沙哑的嗓音：“恩人既是为救我大衍宗而来，便不要与我等多礼了。鄙人大衍宗阵道宗师，高嘉佑。”
又向令暎介绍那对少年少女：“这是犬子高如安，这是小徒明荷。”
令暎：……
她没再行礼，也没来得及介绍自己。而是摇一摇头，诚实道：“我只是看到了竹片，循着阵法找来这里，并不知道你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太坦诚了，以至于阵法师都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半晌都没能接话。反是那少女很快反应过来：“你！”
不好，差点儿惊动周围的人，她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要来做什么？”
令暎点点头，解释起来多有麻烦，她干脆直接掏出竹片。
少女，哦对，现在该改叫明荷了。她“啪”地一下，几乎是把竹片给抢了过去。动作间，本该藏在斗篷之下的手又露了出来，短暂的一瞥，也有天外之音发现了不对：【等等，这姑娘的手……】
分明是她先前那么在意的事情，现在却也顾不上了。明荷将竹片攥在手里，匆匆看过，绷紧的肩背忽然就垮了下来。她将竹片递给阵法师，声音仍然压低了，其中的失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师父，这……”
高嘉佑也接过竹片，一看，也是身子一顿。良久，他长叹一息，摇了摇头。他的话音颤颤，像笑，又像在哭，但好歹是端住了，没有失仪于人前：“原来如此，竟是如此……阵法仍存，而文字不存……”
收声了。他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冲着令暎等人微微一拜，道：“多谢几位前来相助。是我等做事不周，叫诸位白来一趟……”
令暎没懂，打断道：“白来一趟？为何？”
失礼不失礼的，高嘉佑显然也不在意了。他仍是苦笑一声，道：“诸位不知我大衍宗遇到的是何等难事，能够不远万里前来已是不易。这人间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这不是一个人、一个门派能解决的事态，更何况几位路途劳顿……”
呱唧呱唧，巴拉巴拉。您几位辛苦了，可我们这事儿你们真解决不了。但是呢，几位辛苦赶来，我们还是非常感谢……
如此这般，都是套话哈。
这回连天外之音都搞不懂了，阵法师仍在委婉地劝人走，天音们却被劝得满头问号：【？？？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们暎暎解决不了的？】
令暎就：……
好容易等到对方说完，她都等得想叹气了。听高嘉佑那意思，已经进行到好走不送的地步了。可她根本没打算走，不仅没这个打算，还好奇心更甚。遂问：“帮不帮得了，还是要先看看再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
高嘉佑却苦笑道：“几位当真要看？”
看？看什么？令暎无畏无惧：“看。”
明荷一惊，道：“师父，你别……”
已经迟了。高嘉佑复又长叹一气，没有半分犹豫，动手将自己的手套给摘了下来。黑布褪去，这过程是缓慢的、黏连的——
天外之音大惊：【我去！！！这！】
别说是天外之音们了，就连令暎和崔星轸都难免色变。这手套其实都不能算是被“摘”下来的，用“褪”这个字，恐怕要更准确些。高嘉佑动作缓缓，那手套也真如一层皮一般，慢慢、慢慢从他手上被摘去。布料的遮挡没了，其下的皮肤也就一点、一点展露在人前。
腥臭和腥甜的气味都更加浓烈了。
手套终于被摘下，仅仅是摘了一只，也已经足够惊人了。而高嘉佑仿佛还觉得这不够可怖一般，竟又抬起手来，将自己的兜帽也一并摘下。
露出的手血淋淋一片，露出的脸也是如此。
高嘉佑的手在淌血，鲜血汩汩涌出，其下却是一片化脓的创口。这血既是从创口中淌出，也从他的每个毛孔、每片肌肤中淌下。而他的脸……
这是一张成熟而有儒雅之气的男子面孔。若是放在平时，这张脸也称得上是一个“俊美”。然而呈现在令暎等人面前的，却是一副可怖而悚然的景象：是俊脸一张没错，是温和端方没错，可这样的一张脸上，眼睛、鼻子甚至嘴角，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七窍流血，这也只差两窍了。
高嘉佑似是浑不在意，抬手，还抹了抹唇角的那一片血。末了，道：“灵气紊乱，修士皆无可抵挡。流血也只是小事而已，最可怕的是经满错乱，被涌进来的灵力左冲右突……功法无从运转，便也无法自救。”
“这样的问题，贵客莫非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