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看我胸前的标签，喘着粗气道：“96号？……东玉，你想是参加成礼的选试吧。”
我点头，握紧手中的短刀：“不管阁下是何人，既有袖标，便是我手中猎物，受死吧。”
那人毫无惧色，平静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成食，你可相信？”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我还是要杀死阁下，请放心，我的刀是浮屠寺中最快的，保证阁下一刀毙命，不会受一丁点痛苦。”
那人微歪头，深遂潋滟的凤目中仿佛藏有无限乾坤，看了我一阵：“我相信你看出来了，无论你杀与不杀，我的命数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因我没有进得红香观学习那高深的淫词艳曲，平素长官们又极少教导文化课程，力求下达命令清淅，我们接受命令明白即可，肚子里不过藏了几个字罢了，我平生也最讨厌人说话文绉绉的，偏此人说话的声音富有磁性，仿佛有魔力一般，我不由自主地放低银刀，认真倾听。
只听他温声道：“我看你小小年纪，武功又那么高强，想必资质非凡。”
我立刻肯定地重重一点头，很负责任地严肃回答：“阁下眼光不错，确实如此。”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我的脸皮这样厚，凤目中竟然渐有笑意，也点头道：“既如此，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我这里有套鞭法，最善克天下刀法，寻常之辈若
无十年之功，绝不可能悟得真谛，但你倒可一试，我便在此地尽数教给你，等你学会之后，便帮我做一件事，然后我的性命便是你的了。”
他扯下臂上的那块袖标，扔给我，鄙夷道：“这块愚蠢的袖标，尽管拿去。”
“胡说，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我当时的反应很激烈，嫌弃地看着那块袖标，傲然道：“刀乃天下武器之王，我在同伴之中刀法无敌，连长官也少有几个能揍我，更何况像你这样的将死之人。”
我以为那人既沦为成食，一定会同我对骂一阵，可那人却微微笑了起来，明明他的脸色这样苍白，可那笑容仿佛是一支利箭，一下子射到我脑子里去了，我一下子怔在那里，那时小文盲的我，无法用文字形容那笑容的魅力，反正，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除夕宴上，从龙胆筷下抢到那块红烧猪蹄并且咬下第一口时的那种美好的滋味。
“天下武功，虽快不破，却不敌一股缠绵之意。就如同这世间男子如何开疆拓土，雄霸天下，却依旧难敌心上人的一个微笑。” 他淡淡一笑，笑弯了一双凤目，如春水绿柳：“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不知？”
他略施手中乌鞭，便向我飞来，我施刀去挡，不想那乌鞭却倾刻卸去刀上的力量，四两拔千金似地将我手中的吉星卷走，我自有记忆以来，就连长官们也很难一招
将我打倒，更别说让我的武器轻易脱手，可是这人却随意一招让我丢掉武器，而且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我看着手腕上缠卷着的红痕，心中瞬间大惊，一向自负的左手也抖了起来。
他一片清明地看着我，似乎笃定我会接受他的提议。
他所料不错，我的确爽快点头：“我答应。”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再展乌鞭，将刀卷起扔给我，然后对大金蟒伸出手来，大金蟒伸过大脑袋，扶他起身，他闭着眼睛靠着石壁，似在调息，再睁眼时，已是精光闭现，他对大金蟒看了一眼，大金蟒退去，他展开了起式，念了一句：“灵蛇出动。”
却见他身形如飞，乌鞭如黑龙腾飞，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一记下招式和走式，心中不禁暗赞，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鞭法，果然不尽缠绵，如龙翔九天，变化无穷。
一柱香后，他已施完全套鞭法，立定收式，人却往后倒去，我赶紧飞身过去，扶住那人，让那人坐了下来。
那人却推开我，冷然地命我立时演练一遍，查看我究竟记住了多少。
我便握紧吉星，以刀作鞭，默念他方才的招式，一招不拉地走了一遍。
那人眼中闪着惊喜和赞叹：“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质资如此之高……。”
话未说完，他猛烈地咳了起来，我吓得赶紧到水边用两只小手掬了一掌水回到那人身边，他便就着我的手
喝了一口水，我苯手苯脚地抚着那人的胸口半天，那人好不容易气顺了下来。
我结结巴巴地问着：“敢问先……，敢问师傅姓名？”
那人喘着粗气，气如游丝：“你想作我弟子？”
我点头：“总归是授艺之恩，小人没齿难忘，您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那人忽然脸一偏，不说话了，我以为他死了，便上前倾身检查他的呼吸，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伸手紧紧抓住我胳膊，把我给吓了一跳，只听他急促地说道：“杀了他！”
“杀谁？”
他的凤目犀利地看着我：“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