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周戬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太傅陈须打垮冯书求一党，急于巩固自己的阵营。周戬密信给陈须，将季和风被人构陷一事阐明，可已经被宇文邕加以说辞的故事，陈须岂会轻信，反之，陈须对周戬愈加忌惮。
陈须非常清楚周戬的软肋不是周游，而是深居周宅的慧姨娘，于是当周戬带着季和风回到京都时，陈须先是厚葬周游，又立刻接慧姨娘进宫，旨意是慧姨娘照顾年迈的安德太后。
条件便是让周戬三年内收复赫凉。
周戬握着杯子，杯里的茶水因着周戬紧握的力道晃动得厉害。再次回想到这些过往，无不在他的心上戳进刀子，无数次周戬问自己，究竟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活着，找不到答案。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我哥哥，为何会死呢？”季妙言轻声问。
天康四年元旦刚过，季和风收到消息，整个护国侯府已连坐入狱，对于自己无力辩驳的真相，将功补过是否能力挽狂澜，季和风想要搏一把。
他选择突袭长期盘踞旧州与赫凉琚荷交界处的周军，企图让这股散军撤回琀落，以此向陈太傅表忠心。
此次突袭，季和风并未知会周戬，突袭的军情只在镇西军几个军长级别的将领之间传达过，可是那晚，完全是落入周军圈套，五百人有去无回，周军将季和风尸身高挂城墙。
周戬得知消息的时候正从交州赶回旧州路上，猛然拉住马缰，烈马抬蹄急停。慌乱失神的周戬直接从马背跌落。
分明两人说好要一齐返回京都的，怎么会这样。
只能再度奇袭，抢回尸体。
季妙言双手蒙着脸，泪水从指缝里钻出来，顺着手腕往下滑。
周戬站起来，走到季妙言身边，他多想抱抱她，想告诉她，希望她不要埋怨自己，没有保全季和风。
这么些年，自己苟活着，多半也是靠着知道远在京都的她还活着，他想见她，想告诉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事情就这么发展了，他们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进退全由不得自己了。
最终只是用手轻轻抚了抚季妙言的头。
季妙言从梦乡楼后门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散尽，皎洁的月牙挂在天边，繁星闪烁，嗯，明天是个好天气。
周戬在前门也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嗯，终于放晴了。
回到府邸，小六子早睡熟了，周戬轻轻推开他的房门，走到床前，坐在床边看着小六子。
用指腹摸摸小六子肉嘟嘟的脸蛋，事情终究是慢慢好起来了。
许是心里松快，那天夜里，周戬睡得很沉，许久未曾做梦的自己，梦里回到天康三年腊月。
好不容易从北周将季和风带回旧州。季和风得知自己的家人已经入狱，自己却无能为力，整日魂不守舍，周戬告诉季和风，狱长恰是周游的学生，自己已附信拜托好好照顾季和风的家人，让他不要担心。
周戬设想，只要两个人一齐回到京都，将事情来龙去脉详细禀报新帝，护国侯府定然能够脱罪。
季和风提出在走之前还想到赫凉普光寺去见一位长老，周戬看他态度坚决，就让他快去快回。
从普光寺回到旧州，季和风的情绪好转很多，话也多起来，总是和周戬讲起自己的家人，说起季妙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喜欢你？”季和风竟朝周戬打趣。
“知道啊！”季和风故意回他。
“那你喜欢她么？”季和风接着问。
周戬看着季和风，两个大男人眼对眼地看着对方，周戬不假思索，“喜欢。”
“周戬，”季和风说着就跪拜下去，周戬赶忙拉住他，却拉不起来，只好自己也跪坐在一旁，“周戬，我就这么一妹妹，你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请你帮帮她…周戬，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算我求你，我知道你帮了我太多，你再帮帮我，我的父母和妹妹，他们是无辜的…周戬，你要好好待我妹妹，这辈子，我只认你这个妹夫…”
即便周武帝将真的军防图交还陈须，可原先的布防不可再用，于是周戬和季和风分工合作，周戬赴交州重新布防，季和风则在旧州布防。
两人分明已经约定元月十日折返京都，回旧州路上却听到季和风战败尸首高悬城墙的消息…
画面突转，是十五岁探亲休假，返回京都恰逢上元节灯会。
周戬在京都没什么朋友，那日是慧姨娘非要拉着自己到西市仲桥边赏灯。平日里慧姨娘鲜少有机会出府，自己又是时隔两年才得探亲假，再不情愿还是同姨娘一道去了。
姨娘很高兴，几乎每个花灯上的谜面都要细细看过，周戬无奈，直接靠在廊下等姨娘。
转过头，一个梳着羊角髻，身着银白狐裘大衣，左手捏着一只兔型花灯的女孩映入眼帘。
她就站在离自己有三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