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有些懵，“不对呀，”只好打断何斌，“师兄所言去年八月末之事，李刺史今年年初才赴任…”
何斌听出阮恒疑问所在，淡笑一声，一只手轻搭在阮恒肩头，“师弟定然无法想象，在刺史赴任前，我等一帮子老旧臣子，被一个小年轻拿捏得规规矩矩！”
某个影像在阮恒脑袋里一闪，“您说的，是征拓将军周戬！”
季妙言一直在旁听着，这个名号，真的很久不曾听到了，她蓦地转头看向何斌。
何斌依旧笑盈盈的，点点头，“对啊，那周姓小子年岁虽小我一轮，从旧州到赫凉，再到北周，蛰伏近两年，一下子挑起收复大旗，不到半年就让北周拍屁股走人。”
话匣子一打开，接连过往的许多画面全往脑袋里头窜。“说起来，这小子确实下了狠劲儿，北周已经退无可退，两千军固守在琀落，那小子只带着六百人便大破北周…”
那夜，整个赫凉喊杀声、角鼓声震天，即便缩在璃茉，时不时还能看到东北边天幕火光忽亮忽暗，火炮震动让人觉得大地都跟着抖。
两军交战两天两夜，直至第三日天朦朦亮，便听传报“北周退了！北周退了！”
“百姓嘛，予他田地家园，予他安身立命，他便对你心存感激。”
“那周姓小子，别看他打起仗来杀伐决断，每每开战，提前知会所到之处的百姓，让百姓躲好藏好。”
何斌转过头看着阮恒，“你能想象么，城中百姓敲锣打鼓，大家都庆幸是陈军取胜，其实百姓心里才如明镜，究竟谁将百姓放在眼里，谁才最得民心。”
何斌回过头，看着近处到远处的郁郁葱葱，“说实话，我那阵子真怕他将我们这一干旧臣赶尽杀绝，”何斌自嘲，“结果那小子拖着半条命回来。
‘愿留者当尽心尽责，随周去者亦可，方不可再踏入我陈一步…’话音一落人就从马上一头栽下来，昏睡了两日，旧臣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何斌轻笑起来。
“他就带着我们一个县一个县的跑，最后把四县一城一应事务理得清清楚楚，十月五日圣令一下，赫凉归陈！”
那是自己至今为止，仅凭回想依旧热血沸腾的岁月。
虽不曾头悬梁锥刺股，但费劲心力考取功名之时的初心，原以为已经在周辖制中被周围贪墨成风、败法乱纪之风消磨殆尽。
不曾想，这个马上提刀，手染猩血的年轻人，带着自己又重新找回曾经希冀的模样。
“我们当时所剩的几个旧臣，对他服服帖帖，不为别的，他所谋全为赫凉，小到我等旧臣重新任编，大到两县地界纠纷，他都能直击要害，速决速裁。
“我们几个私下里都猜测，再不济，君主也能给他个镇军，”嗨，何斌摇摇头，“圣令给他个中郎将，他还是欣欣然的接下来，不气也不恼…”
“你瞧，”何斌指着远处的苒坪，“工部测算一结束，他就鼓动迁移的农户和近郊的流民全都回来，开垦荒坝、重建家园。人手不够，他就自己上，一刻也不闲着…”
“喏，就咱们来这里的这条乡路、前边那个再远一些的那道桥，那时候任编的官臣还不曾到任，人手急缺，他就领着我们一齐监管流民干活，给农户分田，”何斌亲眼见证着眼前的璃茉，从原先的流民遍野、城中破败，到如今的安堵乐业，“赫凉能如今日这般，这小子功不可没…”
不曾经历过，但听着这出自肺腑的一言一语，那艰苦卓绝筚路蓝缕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眼前。若说映入眼前的当下是潋滟晴好，那便是无数人一抔土一脚印积淀出来的。
阮恒听得似是痴了。
若说季妙言无半点动容，那便是假的了。
将阮恒一行送走，同何斌从城中准备返回各自的上值处，就是那么巧合，不远处正巧是入城巡防的周戬。
一身利落的黑色戎服，看不出原本准备往哪边走，但好像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就掉转马头往自己这边来了。
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季妙言仿佛置身迷雾中，依稀看见远处透过的星点亮光，想要上前，但又怕朝着那个方向去便再次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不可避免的只能迎面寒暄。
“周将军巡防回城了？”何斌先道。
嗯，还是那样冷冰冰，但似乎只看着季妙言这边，何斌思量或许这两人并未见过。
“哦，这位是京都来的季督察，前几日您都忙着，没来官署…”
“嗯，”周戬点头示意何斌，“我们是旧识。”
谁与你旧识，季妙言朝周戬翻了个白眼。
从方才的接近到此刻的对话，今日再见到季妙言，能够明显感觉对方的眼神柔和许多，不再是上次在帐篷中要化作利剑步步紧逼挑破自己的血脉那般。
周戬收下那记白眼，原本心里横亘着的无数尖刺忽而都柔软几分。
不免失笑，眼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