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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烈火,淼淼洪波。

水与火于此,交融,分离。

此处山峦,中空外直,塌陷之地,赤蓝相交。

赤者,火也,极热;蓝者,水也,极寒。

两者交汇之处,基生石柱,顶有一台,台上有人,躺着,衣不蔽体。

我就在躺在这水火共融之地,睡了三百余年。

三百年来,招魂的铃声,久久未至。

当真是被这天地忘记的罪人。连阴曹地府也容不得我。

我睁开眼,苍穹很高,像海水般澄蓝,没有一丝白云。平日往我脸上砸粪的大雁,今日还未飞过。

又是无聊的一天。

我叹息了一声,往火山口挪了挪,结在衣襟上的白霜,瞬间化了,继而扑上了火星,我又赶紧往水渊寒冰一侧,移了移。

这方寸之地,仅容一人。

地很硬,又热又冷,我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

骨头噼里啪啦的响着,才觉自己老了。

想想三百年前的那些人,怕是早已作古化西了。

磨墨的书童,擀面的厨娘,爱美的王爷……我竟渐渐忘了他们的样子,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

可到底有的人同我死皮烂脸的活着。

只记得一抹白色,不染纤尘,与我的污浊,格格不入,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又记一抹焱红,妖艳夺目,令我厌恶至极,辗转反侧,终生不得安宁。

我本是赖着性子等那招魂的人,期许着有朝一日,轮回为人,等了三百余年,等来一身水火之伤,但愈则裂。

等得没了性子,只剩下怨恨。

兴许老天开眼。

今日,天边来了一辆马车。

鞭声呼呼,马车自软云茂密之处冲下,踏风疾驰,流苏上的铃铛,泠泠作响。

我随了招魂之声,脱离了苦海。

回望困我三百年之久的水火之地,只觉一切恍若一梦。

我落座到马车上,问那赶车的马夫,何时才到地府。那马夫黑青着脸,轻飘地望了我一眼,张开嘴巴,转而扭头,又甩了鞭子,马冲过了缱绻的云雾。

他没舌头。

果真是无聊的一日。

好歹来了个人唠嗑,却是个哑巴。我荡开脚底的浮云,入目青山 ,霞光万柱。

万物俱小,如蝼蚁,皆被我这遗臭万年的罪人,踩在脚底。还真是讽刺。

魔都七郡,妖族三吏,人间乌托一百四十四国,不过天地间的东西,到底是逃不出天圆地方。

是是非非,胜败沉浮,须臾之间,什么都不是,什么也算不上。

三百年余,不长不短。

世间又是几般?

我打了个哈欠,这些与我何干?我活过天地,不惧生死。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我死啦。

成了孤魂野鬼,前世忘了,今生是鬼,来世……还是鬼。

恍恍惚,颠簸之中,马车停在了一条河上。河面应是宽广清楚的,偏是对岸浑浑噩噩。

我四下看去,不知这是何处,只瞧得一片草原,遍布阴行草,草开黄花。

原野上一巨石高耸,没入云霄,有虹光射出,堂堂皇皇,隐约可见乌瓦飞甍,似是宫宇琼楼,人间景色。

巨石四周,青山绵延,仙气袅袅。

我当这是我落脚之处,谁想那马夫又将我交于一船家。

船家人模兽样,摇着桨,问我:“你是什么命?”

我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

“世上的命,没有好坏,只有贫富,没有贫富,只有美丑。”

他的话很绕,也不饶,我似懂非懂。

“什么样的命,与天地同寿?”

“天地那样的命。”

“我即为天地。”

船家笑了,“那你来错了地方。”

“天地不灭,这地府关的都是些灭了的蠢物。”

“魔物,三百年一岁,一千年及冠,万年归西;妖物,一百年一岁,五百年立业,三千年化土;人,一年一岁,四十年知命,七十古来稀。”

他呵呵笑道:“鸿蒙至今,谁可与天同寿?”

“我们皆是蠢物。”

船家带我见了一个婆子,婆子并不老,风姿卓越。她是我三百年来见过的最像人的物儿。

她领着我去了针山血海。

“我何时才能轮回为人?”血水没上我膝盖,浓烈的腥味令人眩晕。我很懊恼,身为一枚鬼魂,还有如此灵敏的嗅觉。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我不觉自嘲,“当真是断了我的念想。”

婆子走时,又回头看我,“他们皆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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