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如今敢肆无忌惮的对祁问川，仗着的就是祁问川不会开口。
门被推动的声音传来，顾幼芝连忙躲进床底。那是来抬祁问川到祭祀台的人。
顾幼芝竖着耳朵。
“三公子，走吧！”祁问川没有拒绝，任由那群人说着讥讽嘲笑的话，将他抬了出去。
那个时候，顾幼芝很生气。
可如今看着高台之上的男人，他那么消瘦，绝望，死气沉沉，不再是当年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他比最低贱的奴隶还不如，在高台上摇摇欲坠。
而她这位罪魁祸首，却抽身而出，潇洒快活，甚至反过来用谴责的目光凝视他。
她真可恶。
……
祭祀典礼将维持三日，这是第一日。
夜晚很快来临，祁问川被抬回了院子，夜间下起了雪，他浑身被冻的冰凉，已经没了意识，顾幼芝给他打来热水，一遍遍的擦拭他的脸。
他身上很多地方被冻伤，祁问照压根没有管他冷不冷，让他在高台上，被雪淋了一天。
顾幼芝叹了口气，“伤上加伤，你若不是有多年修炼的底子，根本熬不过三年。”
可这点底子也快要被耗光了，祁问川的身体越来越凉，透着行之将木的气息。孟罗一直不怎么管祁问川，今晚却进了屋内，给他生了一盆火，火焰在跳动，里面的炭火烧的很旺，顾幼芝看了眼，“三分之一的炭火，都在这里面了啊。”
“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了。”孟罗半蹲在火炉旁，伸着手烤火，“……我们活的真不像修真者，比凡人还不快活。”
这话顾幼芝没有回他。
比起五华宗的顾幼芝，孟罗的生活可谓是水深火热。顾幼芝虽然运气不好，是书中的恶毒女配，却有个显赫的家世，日常听些风言风语，却不会危及到性命，也不至于陷入连御寒都做不到的窘境。
她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位年仅二十，却早已满脸风霜的青年。
孟罗当初为什么会被祁问川留在身边？似乎是那年冬季，祁家弟子们举行了冬猎，闯入茫茫大雪山中，猎杀成精的兽类。可那年运气不好，有一头雪熊妖妖力浑厚，不是这些嫩生生的小弟子们，能够应付的。
祁问川发现的及时，让众人全部撤回营地，自己则拎着一把霜雪剑，去了结了那妖精。
山林中发生了什么，顾幼芝不清楚，但祁问川回来时，也带回了鲜血淋漓的孟罗。那时孟罗才十六岁，个子矮，很显小，据说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却莫名其妙生的胖，从小就受人嘲笑。
她问祁问川为何要留他在身边，祁问川只是看着她，语义不详的说：“……他很想活。”
迄今为止，顾幼芝也不明白他的意思。想活的人千千万，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小一蹲在孟罗身边，火光将她的脸照的红红的，她有些好奇的看向顾幼芝：“小二，你累不累呀，我帮你。”
她说着就要过来，顾幼芝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快好了。”
祁问川身上伤口狰狞，小一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不该看这些。孩子的眼睛，就该用来看山水花鸟，看美好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小一和孟罗已经走了，屋子被炭火烘的暖和了些许，但对于如今的祁问川，温度还是太低。顾幼芝翻箱倒柜翻出了一些纸，又找孟罗借了笔，化了几道灵火符，基于原身并没有灵气，这些符纸并不能真的生火，可里里外外贴满了，却也让屋子快速暖和起来。
祁问川不在昏昏沉沉，从风寒的折磨中苏醒，看见门上的符纸时，眼瞳快速的缩了下。
“你醒了？”顾幼芝上前去。
祁问川的睫毛很长，苍青色的眼睛中，生出波澜，顾幼芝爬到他的床上，跪坐在他的床头，“天晚了，今晚我睡在这里照顾你。”
真稀奇，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却要照顾人。
“你和江沅……有什么关系？”祁问川闭上眼睛，嗓音沙哑的开口。
“你愿意信我了？”顾幼芝笑盈盈的问。祁问川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顾幼芝忍不住憋笑，早在之前祁问川戳穿她的谎言，说江沅背刺他下了死手时，顾幼芝就清楚，祁问川一定会再问江沅的事情。
毕竟，表现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竟然为了反驳她，说了那么大一段话。这本身就很异常。
“祁问川，”她躺在祁问川的身侧，喃喃自语道：“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活，你自己也要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