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种滋味。
修士天生对清气的接纳程度不一，这也就是人们口中“修行的天赋”。她曾经以为这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却未曾想过，其实她生来，便被赠予过这样一份能力——
只是能力被“偷”了。
环视四周，伪善的始作俑者，为虎作伥的亲人，哭哭啼啼的受益者，还有，孤立无援的自己。
不解、失望、痛苦、愤怒、怨恨。
这里太压抑了，欧阳锦觉得自己不能再呆着这里。她转身离去，木门在身后重重地合上，“砰”地一下隔绝了两个世界。
盛子扬追着欧阳锦出去了，棠卿沉默良久，在一片凄凄艾艾中开口：“收拾一下吧，一个时辰后，必须出发。”
*
女子疾行穿过昏暗又漫长的走廊，仿佛这样，便能把一切丢在脑后。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少年。
欧阳锦猛地回身，灯火衬得她脸色有些发白，她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盛子扬被问得愣了一下，他只想也没想地跟了出来，没有什么理由。
是担心吧，担心。
“我……我觉得你——”
“你觉得我伤心欲绝，会做出什么傻事么？”欧阳锦地瞳仁黑得发亮，她自嘲地笑了下，“我不会的，我这条命，何其珍贵啊。”
她说着转身，没有什么留恋，把盛子扬晾在了夜晚的凉风之中，“别跟着我。”
盛子扬不知道如何反驳，忽得觉得自己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有些不管用了，他咬下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欧阳锦索性没有再理他，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无声地往锦荣院走。
她随手把门关上，阻止了想要跟进来的盛子扬。
盛子扬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没舍得就这样离开。此去天行剑宗，虽时间不算太长，但相隔千里，再次相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了从墙内伸出的枝桠上——
盛子扬从树上跳进院子的时候，欧阳锦正有些发愣地站在院子中，她听到落地的声音，被惊地回过神来。待到她看清盛子扬的模样，下意识得开始皱眉，似乎真的有些不悦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送你个东西。”盛子扬决定爬树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说辞，他不提方才的事情，只快步上前，把一沓黄色的符纸塞到了欧阳锦的手里。
他说：“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吧。这是我画的通讯灵符，你一定知道怎么用。若是……若是有事找我，就用这个吧。”
欧阳锦的眼神有些防备，但最后还是渐渐把符纸攥在了手心。
“你——”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脸上也浮现了动容的神色，她刚要开口说什么，盛子扬却骤然把她往旁边一拉，护在身后。
欧阳锦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是寒光阵阵，已经有人再次逼近她，那刀剑带来的冷意让她汗毛直立。盛子扬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一手忙着防御凭空出现的敌人。
“人呢？有人偷袭！”
片刻之后，洛丹青和其他修士便已经加入战斗，战争瞬间以压倒式的局面展开。
刀剑无眼，欧阳锦看着血色侵染到翠绿的草地，忽然觉得有些恶心。院子里的廊架坍塌，嬷嬷亲手种下的葡萄藤便那样被粗鲁地折断。秋千上的血迹骇人，还……能擦得干净么？
混乱不堪。
“欧阳？欧阳锦？”
欧阳锦觉得耳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好一会儿才终于察觉到盛子扬在喊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为什么？我不是九墟门要找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毁了我的院子？！”
“毁了我还不够么？还不够么？”
“……欧阳。”盛子扬双手攥住她的胳膊，认真地看她：“不会再有别人毁坏你的人生，再也不会了。”
洛丹青擦掉额角的细汗，上前急切地解释：“欧阳姑娘，抱歉，是我的失职……我会在这里多安排几个弟子保护的。”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解释道：“九墟门应该还没猜到，欧阳雅才是转世之人，所以才会……”
“此次你们回来，他们虽会疑惑，但估计没来及深究原因，在此之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欧阳雅、又是欧阳雅。
她会如何呢？
今日之后，她会被保护起来，会被护送到天行剑宗，会清洗筋脉，会戴上那颗金莲子。从今以后，像个正常人一样继续生活。
如果那苦难的人生是一本书，为什么前程的苦难是她，而归于平静的结尾属于那个人。
凭什么？
欧阳锦一根一根地掰开盛子扬抓住她的手指，抬手抹掉脸颊的泪水，开口：“你们出去。”
盛子扬有些不放心：“欧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