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落下了一场柳絮纷飞的雨，有些闷，也有些痒，带着轻柔却不容忽视的力道，缓缓飘进人心窝。
宋怀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事实上，他亦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只是听姜泠说起同情二字时，本能地想否认。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舒展了眉眼，回以同样温和的笑意。
如果，这就是姜泠真实的想法，那么他期望能够成全。
——
林府。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抑，林妙芙坐在一旁，上首是面色不快的林相，和安静垂眸饮茶，瞧不出喜怒的梁氏。
林妙芙不安地捏了捏指尖：“父亲……”
尚未换下朝服的男人语气不善：“本相当真是对你太纵容了，才会将你养成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是我林家的女儿，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全府上下的脸面！”
他说着一掌拍在案上，眼神阴翳：“尚未出阁便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若非皇帝和那郡主不追究，你真当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我……”林妙芙身子微微颤抖。
“现在竟还敢去惹是生非，你该感谢太后替你兜着，否则。”林相冷笑一声，“你这婚事，只怕是不想要了！”
林妙芙死死咬着下唇，不发一言，梁氏终于放下茶盏，开了口：“相爷息怒，妙芙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都这个年纪了还孩子！”不想对方根本不听她的劝，反而指责，“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梁氏见状，便不说话了，只低眉顺眼地默默承受着丈夫的迁怒。
末了，林相终于冷冷一拂袖：“皇上已下了令，完婚之前都不许她再出府，这期间你务必把人看好，若再出什么岔子……这主母你也不用当了！”
“……是。”梁氏垂首应声。
等人终于离开，她才慢慢抬起头，默了默，转身坐回位置上，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听到了，最近便暂且老实一些吧，莫要再去外头折腾，惹你父亲不快。”
语气一改方才的担忧和维护。
林妙芙收紧了手指，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凑到妇人身旁撒娇：“母亲，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和父亲担心生气的。”
梁氏静静听着，没有推开她，却也没什么表情。
林妙芙偎在她身旁，脸上笑着，眼底无声地掀起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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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宜嫁娶。
这日是个极好的艳阳天，璟王和相府嫡女的婚事终于完成。
皇子娶妻，重臣嫁女，自然是锣鼓喧天，气派又热闹，喜糖洒了整整一路。
姜泠受邀赴宴，站在人群中，和所有看客一样，静静注视着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女拜过天地，从此结为夫妻。
然后……纠缠一生。
她冷眼看着，忽然就不自觉低笑起来——真好啊，终于可以摆脱那样的宿命。
赵璟，林妙芙，这桩你们费尽心思求来的姻缘，还希望你们，千万……都不要后悔。
“泠儿。”温和嗓音蓦地从身后传来，将她的思绪一瞬间拉回。
“太子殿下。”姜泠转过身垂眸施礼，敛去眼底情绪。
赵乾走到她身旁，似有些欲言又止，斟酌半晌，到底还是开口：“……四弟与妙芙的事，你莫要太介怀。”
姜泠便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放心，臣女并未放在心上。”
身着蟒袍的男子却面色微凝，只当她是在强颜欢笑，不禁叹了口气。
作为兄长，他自觉有教导手下弟妹的责任，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也是他的失职。
“泠儿……”赵乾动了动唇瓣，正想要劝慰。
一旁就不紧不慢走来了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嘴角勾着笑：“大哥在同小泠儿说什么？”
冷不防被打断，赵乾怔愣一瞬，随即颔首：“六弟。”
“见泠儿一人在这，来陪她说说话罢了。”
赵康了然点头，然后转向姜泠，高束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肆意的弧度：“怎么这么快就离席了，你吃饱了吗？”
不等姜泠回答，他自顾自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厮便连忙上前，赵康侧身从他手里接过一个两掌大的盒子：“方才桌上的点心，特意帮你留的。”
姜泠看着面前的东西，大脑短暂空白一瞬：“你……”
“放心吧，没人动过，都是干净的。”对方漫不经心地补充。
姜泠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好回答：“不是……”
“怎么?”见她想拒绝，赵康挑眉，“幼时太后管着你，不许你多食甜食，宴上可都是我偷偷藏一些留给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现在也应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