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替这山里人家挡住天灾地害，但人祸却非我之能，只能叫你回来了。”
说到了这里，就连他也微微停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既是连胡家人都点了头，谁又敢不服气这位天命将军？”
说着时，目光只是幽幽看着那群脸上都挂着喜色的百姓，低声道：“虽然分家另过，但毕竟是血脉同源。”
“你胡家这几位不速之客，便是跟他们来的，看起来野心勃勃，刚一过来，便入驻府衙，丈量田产，暗中接触世家贵人，看起来，已是有了打算将这老阴山当作龙兴之地了。”
见他已然明白，山君轻轻叹了一声，道：“我非活人，也志不在此，他天命将军也好，逐帝位也好，皆于我无关。”
“因为镇岁府，不是这么容易接手的。”
他慢慢想着，向山君道：“那若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接下这镇祟府来，我那……他们，又是图了个什么？”
山君听了胡麻心里的诧异，反而淡淡的笑了一声，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依稀可见他笑容里的嘲讽：“不是不知道镇祟府的厉害，而是不敢去担接下了这镇祟府之后的代价。”
“看你自己便知道了。”
“伱也是堂堂胡家子弟，如今却还要跑到小小血食帮里讨生活，你父亲本是青元胡家一脉长子，却不明不白，死在了黑风灾里。”
山君说到这些人，模糊不清的脸上，都似乎多了几分暗沉之色，低声道：“放在以前，便是有名的邪徒，做肉市，祭善人，人见人杀，罪孽滔天！”
可是胡麻听着，却是忽地一抬头，神色似乎有些惊疑：“这一切都有关系？”
“……”
“真理教？”
“……”
如此想着，胡麻都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当初杀青衣，斩五煞，也让这明州老实了许多，本以为会安定一阵子，结果才几天，倒成了别人盯上的香饽饽？
“你当是因为什么？”
“事情便是如此了。”
将来他们若是真成了事，落在史书上，岂不就是天命将军见得民间苦楚，心怀世人，于是振臂一呼，聚众起事，所过之地，州县府衙，望风而降，正落得“天命所归”四個字？
胡麻忽然反应了过来，竟是一时感觉荒唐又可笑：“好家伙，我成靠山了？”
“只是更具体的原因，我却不知道了，想来应该是与石亭里面说的事情有关，但你婆婆自不会讲。”
“我关心的，只是不想这老阴山一带，乱了起来。”
“不知道你……”
“这世间的事，总有人不着急，但也有人是着急的。”
这次在那石马镇子，见到了通阴孟家的二公子，虽然一番波折，确实是宰掉了他，但胡麻也是真的看出了自己与十姓人家的差距。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别的且不说，这青元胡氏，既是已经分家另过了，如今却又再找过来，又是什么打算？”
差距实在太大了啊……
胡麻听到了，心里也是微凛，想到了在山下看到的那些打了青幡的人。
“那我也就不知道了。”
山君良久，才低低的呼了口气，道：“你面上看，自可以理解为，身怀重器，不随人流，于是仇家逼迫，穷困潦倒。”
“……”
“如今他们不见得真是想越俎代庖，但确实在用这种方法逼你现身，你若不现身回应，明州局势，怕是会乱得不可收拾，若现身回应，这么多年，怕也白藏了……”
说着，声音里倒是多了几分叹惜之意：“如今，整个天下，都变得轻了，老阴山镇着方圆八百里之地，也逃不过这变轻的命运，但有我在，总会好些，风调雨顺，也让这百姓勉强过活。”
无论是人家的身份，地位，对家族子弟的培养，身边跟着的长随帮手，身上的宝贝，甚至是那一个“孟”字所代表着的份量，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存在，也就更难想象胡家人的潦倒了。
山君坐在案后，低低一叹，看了一眼身前这村寨人家热闹的席面，道：“或许是看到你还没死，便觉得接过了镇祟府的代价没那么可怕也说不定。”
忙道：“来时遇着了，底细不明，没有轻举妄动，也正想问前辈，这些人什么来头？”
“他们既然要跑到了明州来生事，那倒巧了……”
说着已是眉眼微冷，森然一笑：“我这趟回来，走的急，什么都没带，偏只带了一柄杀人不沾血的好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