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两侧的车窗半关着，雕花缝隙透出一点光影落在萧意欢身上，显得石榴红长裙明艳的颜色深沉妖异。
萧南荀坐在萧意欢对面打量她的神情，带着玉扳指的右手扣紧纸扇，在膝盖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开口道：“皇姐与沙尔汗亲王早就相识？”
萧意欢从鼻腔里懒懒哼出一声，睁眼看他，似笑非笑：“看来这两天你们聊的还挺多。”
萧南荀也笑笑。
他坐在雕花窗前，面部表情半隐匿在昏暗中，唯独眼睛微亮着光。
细看他那双眼睛，眼睑狭长上翘，竟是与萧意欢有七分相像。
“此次我萧齐与月氏签署盟约，皇姐手上的货路怕是要让利几成。”萧南荀轻声道：“北燕近几年蠢蠢欲动，屡次派骑兵游掠挑衅边境。倘若萧齐与月氏结盟，西北巩固，便能抽出兵马警惕北燕。”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萧意欢，不避不闪。两双近乎相似的凤眼视线交错，一幽冷探究，一平静深远。
萧意欢瞧着萧南荀这样子，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定义有些偏颇。原以为是个胸无大志、不争不抢的，没想到反而是藏得最深的主儿。
“老五。”
萧意欢突然弯起眼，边笑边摇头。她抬手按住鬓发间的花胜，心中觉出几分畅快：“你那两位咬得你死我活的皇兄定想不到还落下了你。”
先前萧南荀借卫绛风威慑礼部那群混子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看看，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怎能将结盟事宜办得如此漂亮。
今日才恍然，原来是有人握剑藏于身后作壁上观。
萧南荀刷一下张开扇子，纸面上“紫气东来”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他摇几下扇子，方才有些尖锐的气势神情一下子就消散了。
“还是皇姐聪颖。”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道：“若皇姐是男儿，凭父皇对皇姐的器重，想必这皇位也轮不到太子和三皇兄争来争去。”
其实前朝也不是没有女子司政，可毕竟世俗礼教束缚女子，萧意欢又不耽于权势，她本质倦散，折腾宋家就够了，懒得费心思悖驳礼教。
萧南荀将这一点看得清楚。
“我也是皇帝的儿子，自知非纯良之人，说狼子野心不为过。”萧南荀一下一下摇着纸扇，几缕发丝散于而后，坦然承认道：“我从小就在想，凭什么我不能与东宫，与三皇子府争一争。”
他母妃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反复提点他莫与兄弟争抢。
可谁规定他萧南荀就得服命，就得跟在别人后面唯唯诺诺？
窗户没有完全关上，坐在外面的挽媱听到了一些动静，有些不放心地抬手压在窗柩上。
萧意欢看了他半晌，而后点头：“你说的不错。”
她很快就接受了萧南荀的话，如今叫萧意欢好奇的是，萧南荀既然已经装了这么多年，怎么就选择在这时候摊牌？
诚然，这段时日事端不断。三皇子府显出颓势，东宫也损伤了元气，但这两边的拥泵依旧不是母族卑微的萧南荀能比的。
“殿下。”
挽媱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出声道：“茶楼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萧南荀先一步下车，转过身来扶住萧意欢的手臂，搀扶她走下车站定。
萧意欢抬手，周围的侍从知趣地留在原地，唯有挽媱跟在她身后进了茶楼。
三人入了茶楼，门口的掌柜等候已久，见他们进来立刻殷勤地跑出来迎接，将三人直接领上了二楼雅间落座。
萧南荀坐下后，轻车熟路对着掌柜报了一大堆糕点茶水的名字。
注意到萧意欢看过来的目光，萧南荀笑道：“为了请这位苏北名家，我可是花了大功夫。”
糕点一碟一碟端上来，果真是花样百出，香气四溢。
“皇姐爱吃甜的，这次就多尝尝。”
萧南荀说话的功夫里，方才退下去的掌柜就又带着人推门进来，在萧南荀身边添了一方案桌。
萧意欢瞧着瞧着，眼皮突然一跳，电光火石之间心中明了畅通。
“还有谁要来。”萧意欢挑起眉毛，语气微重：“萧贺川？”
萧南荀动作一顿，随后哑然失笑道：“为何不是卫侯爷？”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卫绛风每晚拥着萧意欢讲话的时候，习惯将第二日的行程细细告诉萧意欢。萧意欢知道卫绛风现在正领着铁浮屠在城外山林演练，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四皇兄与我遭遇相像，小时候有一些往来。”
那时候的皇子们都还在上宫学，里面的嬷嬷侍从惯会看人下菜碟。冬日彻骨冰寒，太子、三皇子旁的火炉烧得最旺。他有母妃情况还要稍好一些，萧贺川没了娘又不得父皇宠爱，炉子里的银丝碳最少，常常被冻得手指生疮，舒展不开，连笔都握不住。
旁人只知道四皇子不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