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点头，笑道：“是。大人，我知道盈盈姑娘是谁了，就是容州郑同知的那位小妾。”
颜少卿越发愣怔了：“郑同知的小妾？”
他在脑中将记忆角落的郑同知扒拉了出来，许久，才记起那个在水泽山庄初见，又在郑家，扶着郑同知走出来的女人。
他皱着眉头，摇头道：“不是她吧？我记得她不是这个样子啊！”
他对郑同知的小妾印象不深，但记得似乎身段高挑，眉毛颇为英气。
昨夜画舫上，那盈盈姑娘虽然也是身段高挑，虽然纱巾半遮面，看不大清五官，但那眉毛弯弯，怎么看都不像是郑同知那小妾。
辛槐大概猜到他为何觉得不像，摇头道：“大人，看人不能只看眉毛，得看眼睛。眼睛才是一个人五官的中心。眉毛可以修，脸上也可以画上浓妆，但那眼睛，却是怎么……”
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些：“好像眼睛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像。在水泽山庄初见时，她目光温柔，可在昨夜的画舫再见，她目光妩媚……”
感觉自己前后说的话有些难以自圆其说，有些打脸，他轻叹一口气：“总之，大人相信我，她真是郑同知那小妾。不仅因为她的眼睛，身段，也因为之前在乘风楼的那晚，我独自面对她时，她屋里熏的香。”
颜少卿听他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又那么说，即使前后矛盾，也未有任何不耐烦，也未有打断的意思，一直保持着安静，免得扰乱了他的思绪。
直到辛槐说完熏香，停下来，看着他。
“熏香？”颜少卿皱着剑眉，问道：“昨夜在画舫的熏香？”
辛槐摇头：“不是。是很久以前，在容州时，在松山时的熏香。”
颜少卿脑中无数记忆再次纷飞，他努力寻找着熏香的记忆：“我记得……在水泽山庄时，你看到郑同知的小妾时，曾说过，她身上的香味熟悉，似乎在哪儿闻过……”
辛槐笑道：“大人记性真好。正是如此。之前在乘风楼，我登上五楼，闻到盈盈姑娘屋里的熏香味，就觉得熟悉，似乎在哪儿闻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今日见到刘大姑娘，就想起了水泽山庄，也就记起了郑同知小妾身上的香味。”
颜少卿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是她？”
辛槐笑着点头：“大人，不止是她，还是另一个人。”
颜少卿剑眉又是一皱，越发疑惑了：“还有谁？”
辛槐直起腰靠近颜少卿，问道：“大人，可还记得在松山，周主薄案中，我们去过的周夫人外宅吗？”
颜少卿又是一愣。
怎么突然又提起松山的周主薄案了？
可这些话也瞬间将他带入到几个月前在松山的时候，他们查案时去过的周夫人外宅……
那无数颜色鲜艳质地不凡的帷幔，房间里淡淡的香味，两套首饰，两套胭脂水粉，两个衣柜，两个女人亲密的画像……
他猛然反应过来，看着辛槐：“你是说那香味和周夫人外宅中的香味一样？还有盈盈姑娘屋里那些帷幔，我记得周夫人外宅中也有那些颜色艳丽的帷幔……”
当时真永还说过，以周夫人的财力，用不起那么贵重的帷幔面料。
辛槐笑得咧着嘴：“大人记性真好，正是。香味一样，帷幔也很相似。人……”
他摇头无奈地笑道：“如今想想，周夫人外宅中那画像中另一个女人……只怕也是盈盈姑娘。长相不是百分百相像，但至少有三分像。大人可还记得白莲教的易容术？盈盈姑娘不一定易容了，但必定对自身相貌做了修饰改变。但相貌气质再如何改变，身段是改不了的。个子高挑的女子本就不多。”
颜少卿微微张开嘴，愣愣地看着辛槐，脑中念头飞转。
可很快，他又收了脸上的表情，冷静下来。
对了。
周夫人那姘头是白莲教的，青云老道师徒也是白莲教的。
盈盈姑娘是皇后的人，而灵钧和皇后的关系……
他定定地看着辛槐，心中复杂万分。
没想到辛槐从这千头万绪毫不相关的各种线索中理出了头绪。
这本该是好事，可有些事情……辛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辛槐本想再次尝试着问他掉下陷阱晕倒后水泽山庄发生的事，可见颜少卿的脸色变得凝重警惕，便知，这些事仍不能问。
果然，下一秒，颜少卿沉声道：“这些事情不重要，和我们现在查的案子也没关系。”
辛槐心中暗叹一口气，很是识趣地不再问了。
颜少卿没说错，盈盈姑娘的身份确实和他们现在查的案子无关。
盈盈姑娘，容州，松山，白莲教，以及京城的皇后娘娘，这其中的关系，只怕也是他不能探查的。
两人都不说话，车厢内方才还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颜少卿似有万千心事，低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