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秉文不明白。
他当时就站在另一侧的人群，虽然没有看到太多的细节，但也能分辨出来是那名叫六子的少年耍的小心机。
他在镇国公府长大，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大男人顶天立地，为人一定要坦荡正直。
若想要吸引什么人的目光，那他必定会让自己做得更好，而不是故意看着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发生，再装作英雄出现。
太过狡诈，非君子所为。
“算纵容吗？”
林锦云拧着眉，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反手把房门扣上，“没造成损失，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这行为并不算过分。”
她小时候身边有人带着，但成长环境其实和六子差不多，见过的两面派没有一千也能数出八百。
若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就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那谁不愿意？
说到底只不过是生活所逼。
正是因为见得多，所以她才清楚，这种人并不一定心存歹念。
更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否定六子其他努力。
萧秉文眉头越皱越紧：“他所做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不义，这是通过欺骗获取资源，你……”
你不是最无法容忍欺骗吗？
林锦云在这一刻清晰意识到两人生长环境不同，某些观念几乎站在对立面。
她懒得继续解释，只是摇头：“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忧。”
萧秉文阖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从明日起，让他跟着我。”
“跟着你？”
林锦云第一次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没必要吧？”
萧秉文也不是喜欢解释的性子，只是一字一顿地把这几个字又重复一遍。
“你真是……”
林锦云不明白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欲从何而来，但六子是她亲自点头收下的，转头就送给别人，这算什么？
她不想继续无意义的争执，脱下外套扯过被子，闭上眼假寐。
萧秉文眼中有些无奈，沉默地在床边站了许久。
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人开口说上一句话，他们似乎陷入一种诡异的冷战之中。
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他们又回到荒山脚下，和早早赶过来的村民碰面，继续温棚的制作。
萧秉文当着六子的面，又提过一次要求，依旧希望六子能跟在自己身边。
林锦云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神色始终淡淡：“你自己选择。”
六子这才惊觉自己昨天做过的哪个小动作已经被人发现，他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很快发现二公子对他的不满比二夫人要多得多，并且一副想时刻盯着他的态度。
如此说来，二夫人岂不是……
“我要做的是二夫人的副手。”
他赶紧几步迈到林锦云身边，绷着小脸重申态度，“我想跟着二夫人学习，想为二夫人出一份力！”
萧秉文脸更黑一层。
六子立马转头去看林锦云的表情，后者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愉悦。
“那就按照昨天的安排，你继续从这边往中央推进，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找我。”
林锦云丢下这么句话，转身去和沈星然会和，很快弯下腰指点其他人。
一直到自己的视线里再找不到她，六子才恋恋不舍地回头，扫不远处的木头桩子一般的人一眼，闷闷不乐地转头去教人绑绳子。
“这个地方把左边这根先架上去，那边再插进就可以直接顶住。”
“原来是这般！”
放走一个恍然大悟的村民让他自己去琢磨，六子伸着懒腰朝另一边走，抬眼恰好看到有个妇人在肩上架着一捆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稻草捆，稻草上面放着少量的木棍，此时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倾落。
六子打着哈欠打算过去的时候，旁边忽然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要做任何不道义之事，既然发现不对，就及时去帮忙。”
六子诧异地回头：“你怎么还没走？你正打算一直盯着我？”
萧秉文面色平静：“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因为你的这点小机灵给别人带来麻烦。”
得益于半大孩子喜欢炫耀的特性，周围一群人都知道这是二夫人钦点的副手，要是他的名声出什么问题，难免把祸水引到林锦云身上。
他信不过六子，这才是他要把人放到眼里底下的原因。
六子有些牙痒痒，又不能说什么，冷哼一声后转头去帮那位婶子扶木棍。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但接下来一整个上午，萧秉文几乎一直站在附近。
许多时候六子压根没想做点什么，那人也会忽然过来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就算是好心，这种事情太过频繁也要扰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