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早饭很简单，就是一锅子麦粥，所谓麦粥，就是有大米也有麦子，混在一起做的粥，既有大米的软糯，又有麦子的嚼劲。
关家做完饭后，又有人来借锅的，关家也借了去。
做饭的水是来自山坡上的一处石坑，比他处地势稍低些，这么些日子倒也存了些水，虽然不太干净，可总好过山下漫天的洪水。
天亮后，关富贵随着关大海去了高处瞧了，整个桥头村此刻已经弥漫在一片汪洋之中，只有几处高些的人家还能露出一个屋脊，上面还站了几只鸡，证明他们的存在。
镇子的方向也好不了多少，满眼望去，只能看到无尽的浑浊颜色，汹涌的看不到尽头，零散能看到些比较高大的树，上面也是缀了不少的人，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关富贵种树的那个小山坡，因为较矮，此刻已经被淹了半截，不过也有几户人家躲在上面，只希望不要砍了自己的果树。
水面上飘着的有房梁，和粗大的椽子，偶尔能看到上面趴着有人，随着水流越飘越远，只是离的远，看不清那人是死是活。
远处还能看到几只游泳的猪正在哼哼唧唧朝关富贵所在的山坡游来，想来是游的累了，急需找个地方歇脚。想必它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只有嘎嘎叫的鸭子和鹅，在这洪水里，游的好不快活，好似这才是他们的主场一般，在这汹涌的洪水里更似一种嘲讽似的哀歌。
“天公造孽何其多，满目苍遗撒泪歌。
绿水青山皆不语，拼将悲愤告阎罗。”
关大海在山上念了这首诗，摇了摇头，这才带着关富贵回了。
两人刚下山来，便看着关大山和李有田被一群汉子嘻嘻哈哈的叫了去，没一会便听到猪那剧烈的惨叫声。
看来，猪的命运并不好。
关富贵不由担心起赵与莒来，刚才在山上瞧不见全府的模样，不知是山太低了，还是他们距离太远。
希望他们能像这几头猪一样，幸运的活着来到这座小山上。
小孩子似乎永远不会有烦恼，这会已经叽叽喳喳的围着水面开始打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李铁牛甚至还来叫关富贵一起，被他拿瞌睡当借口打发了。
这群娃娃倒是兴致不减，直到遇到一具泡涨的尸体，才哇的一声，鸟做兽散。
虽然雨已经不下了，可水面还在缓慢的上涨，不少半山坡上的人家也开始往山顶上搬，生怕遭了水灾波及。
幸亏桥头村的人不多，镇子上的人也都没有过来，这让这最座小小的山坡虽然臃肿了些，却还不至于呆不下。
关月钰和小家伙已经搂在一起呼呼大睡，大人们则一个个忧心的看着席卷的洪水，仅仅才半日，水势就涨成这样，不知道再过一两日会怎么样呢。
有不少人对着已经淹没的桥头村指指点点，小声哭泣。
那里是他们的家。
也有不少人对未来持悲观态度，哭的凄惨。
很快，关大山喜气洋洋的拎着一个硕大的猪腿回来了。
四五头猪，个个长的膘肥体壮，倒是足够他们二十几户人一家分了，每一家都欢喜里一阵，毕竟白来的，谁不喜欢。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
桥头村的和平只是持续了半天，战争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爆发了。
“谁家这不要脸的，自己没手没脚吗？打发个孩子来偷？”宋美英那尖锐的嗓门，把关富贵吓了一跳。
“好好的人不当，非得当牲口，几个柴火不值什么钱，你喊一声，我给你送去啊？”宋美英继续叫骂。
很快便过来一个妇人，关富贵认得，那是胡贵他娘，再一看，那偷柴火的，不就是胡贵嘛。
“胡贵。”关富贵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富贵哥。”胡贵叫了一声，知道这是关富贵家，顿时小脸变的通红。
“不就是拿几根柴火嘛，这山上的柴火都被你们砍完了，我们用几根还不行？”那妇人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一边喊道，一边拽着胡贵就是一顿打。
“让你这小贼偷，没一点眼色，老娘打死你。”
“跟你死鬼爹一样，一点本事没有，一点柴火都弄不来。”
那巴掌拍的啪啪响，胡贵那小身板如同一只残破的麻袋，被打的摆来摆去，愣是憋着没哭。
胡贵这小子也是命苦，老爹开始是个货郎，家里也算平和，只是后来做生意赚了点钱，人便飘了，娶回家一个二房。
只是二房是个有心计的，没一年胡贵他娘死了，胡贵他爹生意也亏了，只能做回货郎，只是这妇人哪里受得住这苦楚，天天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胡贵他爹愣是抬不起头来。
看着她这么打孩子，宋美英心中不忍，此刻也没了置气的心思，急忙说道：“你也别拿孩子撒气了，不就是几根柴火嘛，你说一声，我还能不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