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下山(1 / 3)

大魏,宣和十五年。

春雨将歇,整座明山笼罩在一层蒙蒙烟色里,雾锁云埋,窥不见其原貌。

天上不见清月,只伶仃几颗星在薄云漂浮间隐隐闪烁。

越接近子时,空气里的凉意越浓,一如寒冬雪时。

江归晚穿着一身单薄的春衫,在四面透风的枫亭里独坐良久,好似无知无觉。

她的视线隔着虚空落在远处,仿佛是要瞧见万水千山之间的白驹尘影。

三月前,静山堂的秦望长老给江归晚送来一纸信封。

信是江宣清离开明山前写下来放在皓月居,留给江归晚的。

篇幅不长,简单的几句交代,没有言及此行去往何处,也没有提他要去办何事,不过信的末尾言明,三月方归。

这样的辞别,几乎隔两年就会有一次。

江宣清每次离开明山的时日或短或长,偶尔他会逾期个两三日,但必定会先送一封平安信,让江归晚安心。

无论风雨如何磅礴,江宣清从不曾真正意义的失约过,但这一次,三月之期已过十日,不见归人,亦不见信来。

子时已过,十四宗除了主院和几处值班的楼阁还亮着灯火,其余的地方全是一片漆黑。

秦望掌着灯,脚步匆匆地往皓月居赶。

他行经至枫亭时,倏然看见一道瘦削的人影,单薄到好像随时要化入墨色,消失不见。

秦望把手里的灯抬高至眉眼处,仔细分辨着那人是谁,还不待他走近几步,忽一阵清脆铃音在风中摇晃着传来他耳边。

那铃音轻灵似玉泉,但此刻像是裹了利刃,随着风刮进他的心脏。

终是,走到这一天了吗?

“少宗主,天凉的时候还是要记得添件衣衫。”

秦望把手里的灯搁置在石桌上,抬手解了身上的大髦,倾身披在江归晚肩上,他走上前一步站在江归晚的侧前方,微不足道地替她挡着些凉风。

江归晚没立刻答话,秦望也就静静地站着,等着她回神。

“秦老,我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江归晚喊着秦望,声音却不大,似是自言自语。

她不是想要什么答案。

这么多年,她像个局外人站在旁边,看着江宣清一次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再满身疲惫的回来,然后告诉她,他一切安好。

可是,哪有一切安好?

她清楚地看着江宣清眼里的光一次比一次更灰暗。

江宣清就像个提线木偶,内里早已枯死,没了生息,剩下的只是一副失了心的躯壳。

即便无人和她说,可是十几年了,从没人在她面前提过她娘,更没人劝阻过她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归晚的神情太寥落,秦望只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她第二眼。

他叹息着重新挑起灯:“少宗主莫要伤怀,随我进一起进皓月居吧。”

十四宗盘踞在明山之上,大小庭院错落有数十座,唯后山海棠灼灼,连绵十里,只有一处无人可进的皓月居。

秦望在前边掌着灯,引江归晚踏入这处禁地。

江归晚知晓秦望的腿上有旧伤,每每雨季或天寒时,便走不了路,只能依靠轮椅。

她看着秦望脚步蹒跚,强压下愁思,开口道:“这几日春雨下得频繁,秦老怎不坐轮椅,走这么久的路,腿可疼?”

秦望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脚步只凝滞一瞬又再次迈步,他答非所问:“少宗主,我还没给你讲过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吧?”

江归晚回忆了一下。

这么多年,江宣清独居在皓月居里,无论是十四宗的事还是她的事,江宣清都甚少过问,她的生活几乎都是秦望在照料,一身武艺和学识也基本上是秦望和另外几位长老在指点。

秦望虽只比她大了十一岁,对于她来说却称得上是亦师亦父,但这么多年里,她确实是未曾问过他腿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思及此,江归晚心中添了几分懊恼,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

“再等等吧,一会儿……一会儿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少宗主。”

秦望歇了口气,再开口,声音里已没了之前的困顿。

“先不论路如何走,至少得先把迷障清除。少宗主,你说是不是?”

两柱香后。

秦望:“少宗主请稍候片刻,我去点灯。”

这是江归晚第一次来皓月居。

秦望一走,唯一照明的光便没了,她再看不见一物。

她安静忐忑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拘谨地等着灯亮起。

好在江归晚没有等很久,她觉得秦望就向前走了十几步。

屋内烛火明起的那刻,凉风骤起,江归晚忽闻花声簌簌,她回头看去,风携海棠纷纷而下,满地缤纷,温柔着缱绻春色。

没有了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