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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2 / 3)

得实了,手骨非得折断不可。

“吱呀”一声,窗子却从里间推开,唐沅赶紧放下袖子,一抬头正与张之维对上视线,微微一笑。张之维奇道:

“怎么在外面站着?”

说着伸手相扶,唐沅一怔,含笑轻轻摇头。张之维这才想到夜深人静,男女大防——其实从前他们风餐露宿时全不忌讳这些,所以他一直不甚在意。饶是他大大咧咧惯了,脸上也不禁一红。

“事情办完啦?”

“嗯。都说清楚了,不过兴许明天她还来找我。”唐沅道,“辛苦你等了这么久,早点歇息。”

“可不早了。”

原来这时月将西沉,一夜都过去了大半儿,谈何“早”?唐沅破颜一笑,拍拍他搁在窗棂上的手:

“好啦,是我说的不对。”

张之维的手背碰到她柔滑的掌心,心中微微一动。见唐沅要走,他不禁抓住她小臂,不料唐沅手臂一颤,似是痛楚难当。张之维道:

“你怎么了?”

“磕了一下,没什么事。”

张之维不语,突然揭开她袖口,唐沅叫了声“喂”,要甩开他已来不及。张之维仔细察看她的伤势,问:

“你遇上了吕家人?”

这是吕家的独门绝活,概不外传,发力技巧与一般的拳术迥然不同,神鬼莫测,远近轻重莫不如意——所以名曰“如意劲”。张之维数年前见过一次,印象很深刻,因此一见唐沅臂上淤青的痕迹,即看出是如意劲的效果。

他握着唐沅的手,唐沅无法,只得跟着他进屋,坐在凳子上等张之维翻出药油给她涂抹。

这是张之维按龙虎山秘传的伤药方子自配的药油,一触到皮肤,清凉中带了辛辣麻刺。张之维托着她的腕子,拇指轻轻地把药油按压进淤青的皮肤。唐沅蹙眉,听张之维问:

“你怎么遇上了吕家人?”

“自然是端木家请动吕家出面说和。吕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就住在谢家花园,我走的时候,不巧遇上了吕家二少爷,跟他交手吃了点小亏。这人功夫倒不错。”

唐沅说的轻描淡写,张之维却知道吕家的这对兄弟号称“双璧”,吕慈与三一门的陆瑾的水平是在伯仲之间——不过,恐怕比唐沅还是稍逊一筹。唐沅既吃了点小亏,那吕慈又是如何?吕慈生性桀骜,和唐沅只怕是针尖对麦芒,两厢都讨不得好。他这么一想,唐沅可看出来了,问道:

“你怕我欺负这位吕二少爷,是不是?”

“你既然这么问,可见不是。”

“那我下次可得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唐沅吐了吐舌头,向张之维做个鬼脸。张之维反倒放下心来,心里觉得唐沅这么快就收敛了心性,倒也稀奇。

“他想必没认出你。你怎么找场子呢?”

唐沅和吕慈相识时假托是张之维的师弟,吕慈就是再聪明,也绝想不到“龙虎山天师府门徒”会使醇正的武当功夫。何况吕家大哥也会替她遮掩,唐沅并不担心。但这一层她没向张之维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此事既然有吕家入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话从何说起?”

“嗯……因为济世堂和日本人的冲突其实倒不全是为了那船药。”唐沅伸出右手食指在桌上轻画,见张之维满面疑惑,淡淡笑道,“归根到底,为的只怕是烟土。原本民初是大力禁烟的,自从袁世凯死后,咱们这个民国风雨飘摇,处处军阀割据,谁都缺钱花,烟土这样暴利,他们焉得不动心?不只是军阀公开地倒卖烟土,私人的经营也不少,现在这汉口就有所谓的‘汉口帮’,在长江中游势力很大。所谓的禁烟,如今是名存实亡了。”

张之维道:

“这一二年间,就是上清镇里好像也开了一两家烟馆。”

“是啊。这么‘大好’的局势,外国人怎么会放过?英国人前两年弄了许多烟土,叫咱们的‘禁烟特使’高价收买,日本人做的可就更不好看。他们的大本营就在关东,或是借行医之名兜售吗啡,或是开烟馆,甚至假借他们在中国的商行贩运烟土。这些洋行要是细查查,没几个背后干净。”

唐沅毕竟生在天津,对租界里的情况熟悉,慢慢地给张之维讲解,听得张之维直皱眉。他道:

“所以济世堂说是和洋行发生了冲突,其实是干涉了他们的烟土生意?”

“据我所知,济世堂在汉口本地的医馆中地位很高,医界一向主张禁烟。瑾姐姐的舅舅谢叔叔更是汉口的大药材商人,他要是严加限制阿片膏入药,那肯定被日本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么吕家能护济世堂周全?”

“这就要看他们有多大的能量了。”唐沅吃痛,微微皱眉,“他们累世经营湖北,总归是会有法子的。再不济,给日本人找点小麻烦,让他们别天天盯着济世堂也行啊。反正这件事与咱们没什么关系了,且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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