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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1 / 4)

且说中秋节后,唐沅清闲了许多,终于履行诺言,开始教张之维易容化妆。唐沅涉足此道,本是由于学校戏剧社的需求,因此她学习戏曲粉彩的妆扮之外,借鉴了不少西洋戏剧化妆的技巧。所以她教授张之维时,专门买了一些重磅画纸,拿羊毫笔蘸炭精粉画出几种人脸模子,肌肉的走向纹路也画得清楚明白——据说是从上海美专的同学处学来。

今早唐沅正和张之维讲解各种笔刷泥墨的性质用法,堂前忽然来了一人。这人是莲青阁的二柜,和唐沅认识,送来一张拜帖,说是有一位主顾想请唐沅上门做客,写几个字。唐沅看完,只是微微一笑:

“要几个字而已,不论真隶行草还是有什么要求,请柜上代为转达就罢了,何必这样费事呢?”

“这位东翁特别仰慕您的笔迹,所以特地托我们送帖子请您,但求一会而已。”二柜看唐沅只是委婉推脱,遂说道,“您的顾虑我也明白。实不相瞒,这家东翁与小店素来交好,请您的呢,其实是他家的大小姐。她是轻易不出门的,要到了我们店里来拜会您呢,人多眼杂,多么不方便!所以烦您劳动,到府上相谈几句。来回也不必费心,他们府上包了洋车,就在巷口。唐小姐,以小店数十年声誉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他边说,唐沅慢慢地又看了一遍拜帖,用的是一张朵云轩的花笺,字写得清秀,要说是女子笔迹也说得通。何况二掌柜的言语也不似作伪,抬头望一望张之维,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便说:

“您说到这个份上,我实在却之不恭,唯有惭愧而已。既然如此,请稍候片刻,容我更衣。”

唐沅本不打算出门,因此家常穿白夏布短衫,黑洋纱裙子,到后面梳洗更衣,一炷香功夫回来,换了件葱绿色湖绉长衫,青缎平底鞋,可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也不戴花,只是将一头乌发梳理整齐,挽在耳后。她一向不施脂粉,今天为了出门会客,唇上淡淡地晕了一点口脂,张之维觉得十分新奇,不免多加注目。唐沅当着人十分规矩,低着眼睑跟他道别:

“我走了。”

“路上当心。”张之维瞧瞧莲青阁的二掌柜,这位穿湖色秋罗长袍,戴副眼镜的二柜赶忙拱手,道一切包在他们身上,张之维尽可放心。

唐沅抬起眼,见张之维还盯着自己,好端端的脸上微微一红,别过脸去已神色如常,对二掌柜道:

“劳您久候,咱们走吧!”

北京叫人力车为“洋车”,大约因为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对舶来的一切都很敏感,而天津则称之为“胶皮车”,完全由其部件(胶皮车轮)而定名,但离开北京和天津后,唐沅再没有乘坐过人力车。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车上,眼角余光却早将沿途的情景尽扫了一遍,在心中默默地估算着路线。大概走了半个小时,车在一处宅邸前停下。洋车夫稳稳地停住脚,放下车把,撩起汗巾略擦了擦汗,向唐沅道:

“谢家花园到了!”

前面莲青阁的二掌柜下了车,唐沅于是也跟着下来,仍是二掌柜在前面引路,从角门进去。进得宅中,才发觉别有风光,这里也引水入园,蓄了一方池沼,装点着太湖石堆就的玲珑假山,花木修剪得很漂亮,卵石小径两旁的书带草茵茵笼碧。园中有很大的一棵桂花树,此时开了满树黄花,香气扑鼻,使唐沅立刻想起后院那棵大桂树。昨天下午她在卧室里读书,听后院唰唰树响,启窗探头一看,张之维站在桂树边正劈劈啪啪地拍着树干,一人合抱粗细的树干都微微颤动,叶丛里的桂花被震得簌簌下落。

“你……在练功?劈空掌也不是这个练法吧?”

张之维正拍得起劲,闻声回头一看,唐沅撑着窗棂,警惕地眨巴着大眼睛盯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不禁笑了:

“我在摇桂花啊。摘和捡都太麻烦了,这多方便。”

唐家后花园自然也有桂花树,从前唐沅也见过家里的女佣收集桂花,莺声燕语,其乐融融,哪有张之维这般辣手摧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不免将信将疑,眼光一落,地上还当真摆着个细箩,盛了满满的桂花。唐沅默然半晌,只得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但今早的桂花江米粥真的很好喝。

猛的从思绪里回神,唐沅暗叫大意,端正了神色,正巧书房外面种了几盆菊花,此时都嫣然吐蕊,便指着一株向面前的莲青阁二掌柜笑道:

“这‘绿牡丹’养得真精神。”

“是啊!要养得这么好,花儿匠可不简单。如今也正是赏菊的好时候……”

二掌柜并不注意唐沅是有意岔开话题,因为这株绿菊经了日晒,碧绿中隐隐透出淡黄,那硕大的花朵好似翡翠雕刻的一般,实在美极了,而身穿绿衣的唐沅站在花旁,芳容花色交相辉映,直令他想到李白的“名花倾国两相欢”,又想到《红楼梦》里的一句“淡极始知花更艳”……他怎么还会注意唐沅说什么呢?

唐沅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跨进书房门槛。这书房不大,布置得很雅致,墙上书格上高高低低垒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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