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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3 / 3)

“你在教会里学习过缝纫纺织,是吗?……倘若你决意离开这里,不妨考虑去武昌,或是汉口做工人。其实你读书识字,也可以做小学□□——你很熟悉这类工作,可是一时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学校,并不容易。何况学校要招□□,都要知根知底,那么若是教会,或是夏家进城查访你的下落,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暴露了?据我所知,湖北是工业重镇,武昌和汉口的工厂很多,大多是纺织纱厂,在那里女工多,鱼龙混杂,而且招人的门槛也低,薪水么,北京的女工每月是八块钱,生计也不至于太为难。只不过,工作是很繁重的。”

南西忙道:

“我不怕苦!”

张之维奇道:

“你知道得倒很清楚。”

“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办过研究学习小组,研究西方传来的一种社会理论,不止研究,有的人还去工厂里和工人同吃同住,组织夜校呀,识字班呀,调查工人的生活状况。我就是看他们写的报告,办的报刊,才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唐沅答复了张之维的问题,继续向南西说:

“话说在前头,实际情况可能和我讲的还是有些出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南西低头沉吟半晌,才慢慢抬起脸,因心潮涌动,瘦弱的脸颊浮现薄薄的潮红,双眸亮得惊人,十分笃定:

“无论怎么着,都比跳进火坑强。其实就是嫁进夏家,该做的事也一点儿不少,不过多块瓦片遮头,名头上好听点;进城做工,也是一样的劳苦,到底钱和人还能由自己做主。我本就是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人……”

说到这,她的声音渐渐低哑,清了清喉咙。唐沅道:

“你既然寻了一回死,那也就当从前的自己死了。无亲无故,也没有挂累。”

南西低声称是。唐沅正要张口,忽然想起什么,仰起脸盯着张之维。

张之维微微一笑:

“南姑娘,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一个姑娘家在路上也危险,我们俩也是要去武昌——可以搭个伴儿,你意下如何?”

南西一双大眼睛从唐沅滑到张之维脸上,又落在唐沅脸上,毕竟眼前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男子,犹豫一刻,缓缓颔首。

这便算是讲定了。夜色渐深,唐沅拿了自己的一套衣裳,叫南西改换男装,又把晚上挡风的薄毡也交给她,让她睡在靠内的墙边。

南西一日由生向死,又由死求生,惊魂稍定便支撑不住,很快沉入梦乡。唐沅坐在火堆边,听南西呼吸声平缓深长,肩膀这才放松了些许——恰在此时,什么软软的东西兜头盖脸地落在她头顶,顺势滑到肩头,她拈起来一看,原来是张之维的毡毯。唐沅把毯子递回去,他只是笑盈盈的,却不接。

“我不用。今晚我守着,你睡吧。”

唐沅早就言明今晚是她守夜,也是为了安南西的心。张之维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并不锐利,可唐沅却觉得自己的心事像是全被看透了,有些不自在,闪烁着眼神侧过脸去。

“辛苦您,我却之不恭叻。”

张之维一笑,也是轻悄悄地只动嘴唇,怕惊动睡下的南西,两人都是用气声说话。他团着毯子正要拔步走去外侧,忽然听背后轻轻的声音:

“夜深寒重,火边暖和些。”

饶是张之维也微觉意外,回头一看,唐沅淡然自若地凝视摇曳的火光,好像确实只是平平常常说一句话。其实从前行路时两人就曾合睡在一张通铺上,相距不过几寸,那时也不以为意。然而唐沅显露身份后,自然不能再同日而语。

然而张之维到底是张之维,只是微一踯躅,即如她所言。

毯子短小,张之维身量高大,盖了也不过是聊以安慰。他躺在唐沅身边,从前都是俯视,如今却是仰视她端秀的侧脸,视角不同,很觉新奇。

唐沅被他盯得久了,也不说话,干脆合上双眼,自顾自调息练功。火光映照在她雪白的面颊上,仿佛涂了胭脂一般艳丽,黛眉微弯,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盖上淡淡的阴影,从鼻梁到嘴唇下颌的线条,流丽精美,好似一幅名家的工笔画,越看越令人入迷。

等张之维合眼入睡,唐沅才慢慢睁开眼,垂眸端详张之维的睡容,良久良久,才挪开视线轻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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