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遮月，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小镇，蒙上了层雾色的阴影。
大捷门上高悬两只大红灯笼，被风吹得四处摇摆，掩映着一幅黑色牌坊。
观音镇。
二人悄声潜了进去。
入目是条宽阔的青石板路，被水洗得光滑可鉴，堆着零零散散的木质摊子。
道旁宅户鳞次栉比，皆虚掩大门，透出昏黄的光，嬉笑怒骂声清晰可闻。
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在寒风中有规律地摆动，投下一道道灯影，蜿蜒成一线。
“白少侠，你说那妖藏在什么地方？”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脚步声清脆，回荡在寂静的窄巷里。
“进去看看。”
薛素素扯着顾影的袖子，随他潜进一户宅院。
两侧厢房里晰出几剪人影，有的正翻书，有的似在烛下绣花。
中间大堂上供奉着一尊白衣观音。
头戴宝冠，身披红色络腋，手持赤莲花。案桌上燃几根错落的香，缭绕不绝。
斜风卷过，吹散了烟雾，薛素素陡然看清了观音像的面容。
是只赤面狐狸。
微微歪着头，两只眼斜向上吊起，正盯着他们笑。
她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顾影身后藏了藏。
“这这这......是尊狐狸观音？”
脑中如有一道闪电划过，薛素素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
起初在喜船上，顾影劈死的便是一只赤面狐狸。
那座石岛，如他所言，堆满了剥了皮的人，才会发酵出冲天的腐臭味。
而菩萨庙里的樵夫，被钉在墙上的，恰恰是张干瘪的人皮。
“所以，这镇子里的，都是......披着人皮的妖？”
薛素素吓得一哆嗦，将顾影的胳膊搂紧了些。
近在咫尺的少女气息，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皱了皱眉头，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她抓得更紧了。
无奈，只能拖着她踏入另一座门户。
不出意料，每家堂中，都供着一尊狐狸观音。
奇怪的是，那些人似没看见他们，哪怕从面前经过，也仍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就像，没有思想的傀儡。
二人刚踏入院子，便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是从侧边厢房里传出来的。
窗边透出两道交叠的人影，正翻滚扭动，不知在做些什么。
薛素素好奇，用手指戳破一个小洞，刚欲把脑袋凑过去，却被顾影蒙住了眼。
少年指尖微凉，栀子香不住地往鼻尖钻。
“怎么了？”
她扒开他的手，探出头来，又被少年结结实实挡在了身前。
“.……别看。”
嗓音低哑，似是极力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薛素素不明所以，只听得那声音隔着窗户，若有若无，越发不真切。
她刚想将耳朵凑过去，又是一道靡靡之音，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在寒夜中清晰可闻。
“啊……”
薛素素瞬间涨红了脸，心中了然，感情是在上演活春宫。
顾影耳力极佳，显然早就听出来了。
“呵呵，有点热，出去透透气。”
说着，她尴尬地笑笑，飞也似地逃离。
月光如水，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道溶溶的粼光。
两人一阵寂静无言。
薛素素无聊地把玩着羊角灯上的穗子。
小黄文这种东西，她从前看过不少，虽然活得是第一次见，想来也跟屏幕里的没什么差别。
她瞥了眼顾影，见他抱着刀，一副冷清清的模样。
可叹呐。
他连烤红薯都没吃过，家教一定极严，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
小小年纪受到如此冲击，一时缓不过来也是常事，这样想着，薛素素出言安慰：
“那什么……看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两团五花肉而已，哈哈。”
“……”
“改天咱们进城，我找几个画本子给你看，比这个可有意思多了。”
“……”
“要是画本子还不过瘾，就去青楼里逛一遭，听说里面的姑娘们如花似玉，嫩得能掐出水来……”
少年耳根发红，忍无可忍：
“……闭嘴。”
她干笑两声，自觉越描越黑，干脆噤了言。
冷风呼地穿堂而过，一盏大红灯笼不堪其扰，落叶般坠在地上。
是黑白画卷里唯一的亮色，描摹着风的轨迹，自巷尾骨碌碌翻滚而来。
停在了薛素素脚边。
“姐姐，能帮我捡个灯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