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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彼端(2)(2 / 2)

于是,她向前,再向前。

弗洛尔在街道上走着,发出沙沙的轻响,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但它们很快就会再度被落下的雪花所掩盖。她与林兹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让他的背影始终保持在自己视野边缘。这是一种小小的技巧,得自她在做《晚星报》的调查记者时的经验,能够让她在林兹可能回头时迅速地退到他的视线范围之外。

不过,林兹并没有回头张望,只是匆忙地在前方走着。出于一种直觉,弗洛尔认为他并非是在随意闲逛——没人会在大冷天干这种无聊的事,而是要去某个确定的地方。根据他们途经的路牌可以判断,他一直在往西北边走,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街道。

早知如此,我一下马车就该叫住他。在跟着林兹又走了许久之后,弗洛尔懊恼地想道,感觉脚心直冒寒气。她完全高估自己了。鞋子踩进雪堆里,用力拔出来,然后再踩一次,整个过程中还得尽可能地放低声音。这渐渐变成了一种令她难以忍受的折磨。

这家伙到底要去哪里?她回忆起了在维序局的墙上挂着的杜尔歌林德地图,上面的钟塔区被特意地放大了数倍。往北边走有一段老城墙,地势在那儿渐渐升高。通过城墙可以直接爬上连接杜城的富人们居住的启明区的一段平台,算是从钟塔区往上城那边的一条近路,只不过要冒着掉下城墙摔个半身不遂的风险。往西则有着一座大广场,夏天的晚上会有许多人去那儿乘凉,在这种天气里大概就只余一片空旷。

三座钟塔在天边静默地伫立,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弗洛尔的莽撞。她干嘛要白费功夫跟踪林兹呢?直接叫住他说年度报告的事,然后马上回到她那个拥有小暖炉的房间里休息该有多好。一定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想道,渐渐放慢了脚步。现在,好奇心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只有鞋子里的冰水。天色渐渐转暗,街上人影寥寥,雪花在空中飞舞,试图钻入弗洛尔的衣领。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沮丧地叹了口气,弗洛尔低头掸了掸外套上的雪花,打算开口叫住林兹。就算得困窘地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跟了他一路也好,丢脸就丢脸吧。她下定了决心,抬起了头,随即愣在了当场。

她的前方空空如也,只有打着旋儿飘落的大雪。这一次,弗洛尔似乎听见了某人嘲笑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环顾四周。这附近似乎是一片居民区。弗洛尔看见了一幢幢米白色的公寓楼,因为年代已久而墙皮剥落,表面凹凸不平,为地锦属植物攀附提供了绝佳的条件。林兹是往那边走了吗?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她总不可能在没有和林兹交谈的情况下就原路返回吧?那未免也太对不起她这双已经快要冻僵的脚了。站在一座路灯下踌躇了一会,弗洛尔最终决定绕着这附近再走一圈。万一找不到人就算了。她对自己说,迈开了脚步。

她接近了那片居民区,借着路灯的光芒眯眼瞧着墙上的涂鸦。“胜利!”白焰王座的拥护者们用红色与蓝色的油漆满怀壮志地写道。“为了杜尔歌林德/奥伊-科瓦兹!”或是“大公万岁!”异议者们则以一系列下流的手势与更为激进的语调回敬道:“去她姥姥的大公!”

1213年统治杜城与谜光公国的是已然年逾六旬的女大公萨维娅·库默-伊西斯殿下,曾被誉为“谜光之棘花”。在上个世纪,这位集美貌与狡猾于一身的女大公曾在南境搅风弄雨,为维护公国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经验的日渐丰富,萨维娅大公渐渐意识到,无论她如何努力,南境都只是一片愈搅愈混的泥淖。即使贵为大公之尊,人也终究是人。在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后,悲伤而疲惫的女大公最终放弃了她的野心——但那些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总之,墙上的涂鸦表明,在1213年的杜尔歌林德,存在着那么一些对统治此地的萨维娅大公心怀不满的人。

不过,于市井小民而言,那些在街巷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并不比在剧院中上演的王子刺杀国王之类的戏码更为真实,人们听来便也只图一乐。一场涂鸦骂战并不算稀奇。在转过那面墙壁后,弗洛尔很快就忘掉了它上面写了些什么,因为她重新发现了林兹的踪影。哈,逮住你了!她想。

她在一块用石块在空地上砌成的园圃旁边看见了林兹。生长于园圃中的灌木在属于公寓楼的微弱灯光的照耀下投下了深黯的阴影,将林兹的影子也笼罩于其中。他仰着头,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飞雪落满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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